上節:數據掘金與“問題”藝人檔案
星耀文娛的副總經理辦公室,不再是最初那間隻有豪華冷硬的樣板間。幾盆綠蘿在角落舒展著鮮嫩的葉片,給這個充滿數據與文件的空間注入一絲生機。空氣中除了打印紙的油墨味,還隱約飄散著一絲林曉月自備的、帶著柑橘調的香薰氣息——這是她作為前社畜,對抗高壓環境的微小儀式感。
窗外是車水馬龍的都市脈搏,窗內,林曉月正伏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屏幕的光映亮她專注的眉眼。她麵前攤開著不止一份文件,除了星耀自身的項目報告,還有大量她從各種渠道搜集來的市場分析、用戶行為數據,甚至包括一些看似與文娛毫不相乾的消費趨勢報告。
她不像傳統意義上的管理者在“審批”或“指揮”,更像一個沉浸式考古學家,在數據的斷層與信息的塵埃裡,小心翼翼地挖掘著可能被埋沒的寶藏,或者……致命的陷阱。
趙小暖的出現,像一陣清新的風,吹散了部分迷霧。這個活潑開朗的女孩,憑借著身為沈家邊緣關係網一員的信息便利,以及對林曉月近乎盲目的崇拜,迅速成為了林曉月在星耀內部非正式的信息觸角。她總能帶來一些茶水間流傳的、管理層忽視的、甚至帶著個人色彩的小道消息,這些碎片與林曉月自己分析出的冰冷數據相互印證,逐漸拚湊出星耀更為立體,也更為頹敗的內部圖景。
“大佬,這是你要的最近三年所有練習生的評估報告和內部評價,”趙小暖抱著一摞厚厚的文件夾走進來,輕輕放在桌角,壓低聲音,像分享秘密般說道,“我還打聽到,藝人經紀部的張總監和王總好像不太對付,上次那個《星光璀璨》項目被您否了之後,張總監私下裡好像還挺解氣的。”
林曉月從數據海中抬起頭,接過文件夾,唇角微彎:“辛苦了,小暖。”她喜歡趙小暖這份未經雕琢的敏銳和毫不作偽的熱情,這讓她在這個步步為營的環境裡,感到一絲難得的放鬆。
她翻開練習生檔案,一頁頁看過去。大部分資料都充斥著千篇一律的讚美之詞,“外形出眾”、“潛力巨大”、“態度認真”,如同流水線上包裝完美的商品,卻缺乏能真正打動人的獨特性。
直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份邊緣有些卷曲、甚至沾染了一點咖啡漬的檔案上。
姓名:蘇瑾。
性彆:女。
年齡:21歲。
培訓時間:2年8個月。
特長:聲樂音域寬廣,情感充沛)、舞蹈現代舞、古典舞基礎紮實)。
內部評價:性格執拗,不易管理,缺乏團隊協作精神。曾多次因對訓練內容、歌曲風格提出異議與導師發生衝突。市場定位模糊,建議觀察或酌情處理。
“酌情處理……”林曉月輕聲念出這四個字,指尖在這行冰冷的評語上敲了敲。在職場黑話裡,這幾乎等同於“放棄”的代名詞。
她又調出了蘇瑾參加內部選拔和幾次小型商演的錄像。畫麵裡的女孩,確實不像其他練習生那樣笑容標準、眼神討好。她唱歌時,會微微蹙眉,仿佛將全部心神都浸入旋律的情感深處;跳舞時,動作舒展有力,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鬱和爆發力。在一次內部評審中,她甚至直接對評委選擇的歌曲提出了質疑,認為那首歌“空洞浮誇,無法傳遞真實的情感”,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真是個‘問題’藝人啊……”林曉月喃喃自語,眼中卻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這種“問題”,在她前世見得太多了。不是真的能力或品行問題,而是因為擁有超越環境的才華和過於鮮明的自我意識,無法被僵化的體係所容納,最終要麼被磨平棱角,要麼被無情淘汰。
她繼續深挖蘇瑾的數據。發現她的社交媒體賬號粉絲數不多,但活躍度極高,留下的評論大多是關於音樂本身的理解和探討,甚至有一些她自己錄製上傳的、風格與公司定位截然不同的原創歌曲小樣,雖然製作粗糙,但旋律和歌詞都透著一股靈氣,下麵聚集著一小批極其忠實的、討論熱烈的核心粉絲。
“看,數據從不撒謊,”林曉月對湊過來一起看的趙小暖說,手指點著屏幕上那些活躍的互動數據,“‘不易管理’的背麵,往往是‘獨立思考’;‘市場定位模糊’的另一種可能,是‘尚未被發掘的獨特賽道’。”
趙小暖似懂非懂,但用力點頭:“我覺得她唱歌很好聽,跟彆人不一樣!”
林曉月合上蘇瑾的檔案,心中一個模糊的計劃開始成形。星耀需要破局,需要不一樣的聲音,需要一個能打破現有沉悶格局的“爆點”。蘇瑾,這個被內部評估體係判了“死刑”的藝人,或許正是她一直在尋找的……那把隱藏的“破冰之刃”。
然而,這把“刀”是否鋒利,又是否願意為她所用,還是未知數。
她拿起內線電話,撥通了藝人經紀部張總監的號碼,語氣平靜無波:“張總監,請把練習生蘇瑾的詳細資料,包括所有訓練錄像、作品小樣和過往衝突的完整記錄,送到我辦公室。另外,安排她明天下午兩點,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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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傳來張總監有些遲疑的聲音:“……沈副總,蘇瑾這個練習生,性格比較特殊,可能……”
“我明白,”林曉月打斷他,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淡然,“我隻是想親自了解一下。按我說的安排吧。”
掛斷電話,林曉月走到窗邊。夕陽正在下沉,將天空渲染成一片壯麗的橘紅色,如同燃燒的火焰,預示著某些東西即將被焚毀,也預示著新的可能將在灰燼中萌生。
她知道,召見蘇瑾的決定,必然會傳到王總乃至更多人的耳中。這無疑是在向現有的權力結構和評判標準,發起了又一次無聲的挑戰。
暗流,已經開始在平靜的表象下湧動。
上節結束)
中節:無聲的交鋒與“廢棄”項目的閃光
第二天下午,一點五十五分。
林曉月特意提前處理完手頭的工作,給自己泡了杯綠茶,清新的茶香在鼻尖縈繞,試圖緩和內心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蘇瑾的會麵,不僅僅是評估一個藝人,更像是一場對賭——賭她的眼光是否準確,賭她能否駕馭這把可能傷己也可能傷敵的“雙刃劍”。
兩點整,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
門開了,一個身影逆著走廊的光線站在門口。蘇瑾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訓練服,長發在腦後利落地挽成一個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她的臉上沒有練習生常見的謙卑或熱切,隻有一種近乎淡漠的平靜,眼神清亮,卻像蒙著一層薄薄的冰層,隔絕著外界的窺探。
“沈副總,您找我。”她的聲音如其人,清澈,但帶著疏離的冷感。
“蘇瑾?請坐。”林曉月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目光快速而仔細地打量著她。近距離看,蘇瑾的容貌並非驚豔絕倫,但五官組合在一起有種獨特的、清冷倔強的氣質,很耐看。
蘇瑾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筆直,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但指尖微微蜷縮,泄露了她內心的戒備。
林曉月沒有繞圈子,直接拿起桌上那份帶著咖啡漬的檔案:“我看過你的資料,還有內部的一些評價。”
蘇瑾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唇線抿得更緊了些,似乎已經準備好承受又一輪的批評或說教。
然而,林曉月接下來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
“關於你和聲樂導師在選曲上的分歧,我看了當時的記錄。你堅持要唱的那首《廢墟上的花》,是你自己寫的詞曲?”林曉月的語氣裡沒有評判,隻有探究。
蘇瑾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點了點頭:“是。”
“能告訴我,為什麼是那首歌嗎?而不是公司為你選的《甜心泡泡》?”
蘇瑾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判斷林曉月的意圖。最終,她抬起眼,目光直視林曉月,那層薄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透出底下真實的、灼熱的情感:“《甜心泡泡》很好聽,但它不屬於我。唱它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在扮演一個陌生人。《廢墟上的花》……它不完美,甚至很粗糙,但那裡麵是我的感受,我的掙紮,我……想說的話。”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執拗的力量。
林曉月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能從蘇瑾的話語裡,感受到那種才華被壓抑、自我被否定的痛苦和不甘。這讓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在無數個加班夜裡,對著毫無靈魂的ppt方案時,內心深處那一點點不肯熄滅的、對“創造”的渴望。
“我聽過你上傳到網上的幾個小樣,”林曉月切換了平板屏幕,上麵顯示著蘇瑾那個粉絲不多的個人主頁,“那首《逆風行》,副歌部分的旋律很有記憶點。下麵有粉絲評論說,你的歌讓他們在低穀時感受到了力量。”
蘇瑾的眼中,那抹訝異變成了難以置信的光芒。她似乎沒料到,這位空降的、背景顯赫的副總,會去關注她這些不被公司認可的“私活”,還會去看那些微不足道的粉絲評論。
“市場和觀眾,並非隻有一種口味。”林曉月放下平板,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平和卻堅定地看著蘇瑾,“星耀過去或許習慣於製造標準化的‘產品’,但我想試試,打造一些有靈魂的‘作品’。”
蘇瑾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當然,‘作品’需要打磨,需要找到合適舞舞台,也需要遵守基本的規則。”林曉月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才華不是肆意妄為的借口。與團隊溝通的方式,有很多種,直接衝突往往是最無效的一種。”
蘇瑾低下頭,肩膀微微僵硬。
“蘇瑾,”林曉月叫她的名字,聲音清晰而有力,“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你演唱屬於你自己風格歌曲的機會,但前提是,你需要學會如何將你的‘執拗’用在打磨作品上,而不是對抗團隊上,你願意嘗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