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心照不宣的暗流
“他是我小叔。”
“也是顧家……二十年前,就被除名的禁忌。”
顧雲深的話語,如同兩塊沉重的寒冰,投入林曉月心湖,瞬間凍結了所有的波瀾,隻留下無邊無際的、死寂的冷。全息投影中,他深邃的眼眸依舊注視著她,那裡麵沒有了往日的戲謔、欣賞或並肩作戰的默契,隻剩下一種近乎坦然的、帶著沉重過往的平靜。
林曉月感覺自己喉嚨發緊,所有預先準備好的試探、迂回的策略,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冰冷的咖啡杯,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所以……他早就知道。知道顧長風與父母的關係,知道那段充滿分歧與背叛的過往。那他接近自己,一次次看似不經意的幫助,那些在危急關頭伸出的援手,甚至那些難以言喻的、日益加深的牽絆……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贖罪,為了監視,還是為了……最終奪取“啟明”的火種?
巨大的信息量和隨之而來的猜疑,幾乎要將她淹沒。她感覺自己像一艘突然被拋入暴風雨的小船,四周是漆黑的、充滿未知敵意的海浪,而唯一可能指引方向的燈塔,此刻卻閃爍著令人不安的、與風暴同源的光芒。
“……是嗎。”良久,林曉月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與投影中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對視,轉而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那無儘的黑暗能給她一絲喘息的空間。“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她試圖用平淡的語氣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但那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遠非表麵看起來那麼平靜。
顧雲深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他沒有追問她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名字,也沒有解釋更多關於顧長風的細節。他隻是沉默了片刻,然後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低沉地說道:“這件事很複雜,牽扯很深。在你沒有足夠的力量厘清所有脈絡之前,知道得越多,越危險。”
他的話語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既承認了某些事實的存在,又將她隔絕在更深層的真相之外。
林曉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意的弧度:“顧總的意思是,我現在……還不夠格知道全部的‘劇本’?”她語氣中的自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像一根小小的刺。
顧雲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複雜難辨,有關切,有審視,或許還有一絲……無奈?他最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淡淡道:“早點休息。星耀需要的是一個清醒的掌舵人,不是一個被過往拖垮的複仇者。”
通訊切斷,顧雲深的投影消失在空氣中,書房裡重新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林曉月一個人,和對著一室清冷的光。
她維持著僵硬的坐姿,很久都沒有動。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父母日記裡憂心忡忡的筆跡,一會兒是影像中顧長風決絕離去的背影,一會兒是顧雲深深沉難測的眼神,最後統統化作了社畜靈魂無力的哀嚎:“我隻是想當個快樂的包租婆,為什麼非要讓我處理這種豪門恩怨疊加科幻倫理的超級難題啊喂!”
然而,吐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清楚地知道,從她發現那段影像,從她問出那個名字開始,她和顧雲深之間那層薄薄的、名為“盟友”的窗戶紙,已經被捅破了。信任變得岌岌可危,前路布滿了更加濃重的迷霧。
中節:星空下的啟示與無聲的靠近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月將自己投入了瘋狂的工作中,試圖用忙碌麻痹那顆因猜疑和真相碎片而躁動不安的心。她高效地處理著文件,主持著會議,規劃著星耀的未來,仿佛那個深夜的對話從未發生。
但顧雲深顯然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她變得更加沉默,笑容更加公式化,眼神中偶爾會掠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疏離和審視。在需要與寰宇對接的事務上,她公事公辦,條理清晰,卻不再有之前那種近乎本能的、帶著點依賴和調侃的互動。
顧雲深什麼也沒有問。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用帶著點毒舌的關心來刺探,也沒有試圖用任何方式解釋或安撫。他隻是以一種更沉默、更堅實的方式,存在於她的周圍。
他會在她連續加班後,讓助理送來溫熱的、符合她口味的養生粥;會在她麵臨某個棘手的技術抉擇時,讓寰宇的技術團隊“恰好”提供最關鍵的參數支持;會在某些她可能需要出席、但又容易被刁難的場合,提前為她掃清障礙,讓她得以從容應對。
他的守護無聲無息,卻又無處不在,像一張細密而堅韌的網,在她尚未察覺的時候,已經將她可能遇到的風浪化解於無形。這種沉默的體貼,比任何言語都更讓林曉月心情複雜。她一邊唾棄自己竟然還會因為這點“小恩小惠”而有所動搖,一邊又無法否認,在這條似乎越來越孤獨的路上,這點支撐確實讓她感到一絲……可恥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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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還是資本家安撫核心員工的策略?”她對著辦公室裡那盆愈發鬱鬱蔥蔥的綠蘿吐槽,仿佛它能給出答案。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顧雲深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在她的辦公室門口。他穿著一身休閒的裝扮,褪去了平日裡商界精英的鋒利,多了幾分難得的隨性。
“有空嗎?”他靠在門框上,看著她埋首文件堆的身影,“帶你去個地方。”
林曉月從成堆的數據中抬起頭,有些愕然:“現在?去哪裡?我還有個報告……”
“報告不會跑。”顧雲深打斷她,語氣不容拒絕,“你需要換換腦子。再這樣下去,星耀還沒上市元宇宙,他們的ceo先要因為過度思考而宕機了。”
他那熟悉的、帶著點命令式的口吻,奇異地撫平了林曉月心底一絲莫名的焦躁。她看了看窗外已然暗下的天色,又看了看手頭似乎永遠處理不完的工作,內心那個鹹魚小人又開始瘋狂呐喊:“答應他答應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摸魚了!”
最終,對“摸魚”的渴望,以及對顧雲深接下來舉動的好奇,壓倒了她那點微不足道的抗拒。她合上文件,站起身:“……最好是個值得我翹班的地方。”
顧雲深驅車帶她離開了市區,沿著盤山公路一路向上。城市的喧囂和霓虹被逐漸甩在身後,車窗外的空氣變得清冷而純淨。最終,車子在一個僻靜的山頂觀景台停下。
這裡遠離光汙染,是城市周邊著名的觀星點。
今夜無雲,墨藍色的天幕如同最華貴的絲絨,上麵綴滿了碎鑽般的星辰,銀河宛如一條朦朧的光帶,橫亙天際,壯麗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