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者”!
他們來了!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精準!像嗅到血腥味的獵犬,瞬間鎖定了我這個唯一的“漏洞”。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身體僵硬如石雕,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掌心那枚深紅色的膠囊,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戰栗。
遺忘者冰冷的話語還在門外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刻在薄薄的門板上,也鑿刻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空氣凝滯如鉛,沉重得令人窒息。
“林默,程序需要執行。”那毫無溫度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語調平板得像在讀一份枯燥的指令書,“個體‘蘇曉’的信息汙染已被清除。你的認知異常,屬於可修複範疇。配合處理,遺忘過程將無痛苦,你可以回歸正常社會序列。”
回歸正常?我幾乎要冷笑出聲,牙齒卻不受控製地咯咯打顫。那所謂的“正常”,就是像其他人一樣,心安理得地活在一個被精心修剪過的虛假世界裡?忘記那些曾經鮮活的、深愛的人,忘記他們存在過的痕跡,忘記自己曾擁有過的刻骨銘心的情感?
不!絕不!
蘇曉的笑容、父母溫暖的懷抱……這些記憶是構成“我”的基石!如果連這些都放棄,那所謂的“回歸正常”,不過是在行屍走肉的軀殼裡植入一個設定好的程序罷了!那不是活著,那是徹底的死亡!
我低頭,目光死死鎖在掌心裡。藍色的藥片,細小而脆弱,卻承載著蘇曉傾儘全力的掙紮和守護——那是她存在過的證據,是她對抗虛無的武器。而那顆深紅色的膠囊,如同地獄深處投來的誘惑之眼,閃爍著危險而致命的光芒——“真相”。
父母的死亡真相……所有被抹除者的真相……這誘惑如同深淵的低語,瘋狂拉扯著我的理智。
門外,那冰冷的聲音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拒絕配合,將啟動強製清除協議。包括清除你自身存在的異常冗餘信息。倒計時開始:十……”
“十”字的尾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刺耳感。
強製清除!清除我自身存在的異常冗餘信息?他們要抹除的,不僅僅是我對蘇曉的記憶,而是要徹底抹掉我這個“錯誤”本身!像擦掉一張寫錯的紙,不留一絲痕跡!
時間!我需要時間!無論是吃下藍色藥片維持對蘇曉的記憶,還是吞下紅色膠囊賭那渺茫的“真相”,我都需要哪怕幾秒鐘的喘息!
目光像受驚的飛鳥,倉皇地掃過這間被徹底“清理”過的臥室。窗台!那盆蔫蔫的綠蘿!蘇曉把它看得比什麼都重,總說植物是沉默的見證者。我猛地撲過去,雙手抓住沉重的陶土花盆邊緣,用儘全身力氣向後一拽!花盆摩擦著窗台,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隨即沉重地傾倒,“哐當”一聲巨響砸在地板上!泥土四濺,蔫萎的葉片和折斷的藤蔓散落一地。
巨大的噪音瞬間撕破了門外的倒計時。
“……九……八……”冰冷的計數聲果然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停頓。就在這電光石火般的間隙!
我猛地轉身,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著,心臟在喉嚨口瘋狂跳動。右手掌心緊握著那枚深紅色的膠囊,它硌著皮膚,像一枚即將引爆的微型炸彈。左手則緊緊攥著那幾粒藍色的藥片。
吃哪一顆?
藍色藥片,維係蘇曉的存在記憶,苟延殘喘,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時降臨的抹殺?
紅色膠囊,賭上一切,直麵那被掩蓋的、可能瞬間摧毀心神的“真相”?
父母的音容笑貌和蘇曉擔憂的眼神在我腦中瘋狂閃現、交織、撕裂。那場被定義為“意外”的車禍現場,扭曲的金屬,刺鼻的氣味,還有父母最後那破碎的、指向“遺忘者”的低語……所有的碎片都在紅色膠囊的蠱惑下,發出尖銳的嘶鳴!
真相!哪怕它是毒藥,我也要咽下去!我不能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讓蘇曉的犧牲毫無意義!
門外冰冷的倒計時如同死神的喪鐘:“……七……六……”
沒有時間了!
在倒數聲的催逼下,一股近乎自毀的決絕湧了上來。我猛地抬手,將那顆深紅色的膠囊毫不猶豫地塞入口中!舌尖觸碰到光滑冰冷的膠囊外殼,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混合著鐵鏽般的腥氣瞬間在口腔彌漫開來。我甚至來不及用水送服,喉嚨本能地做出吞咽動作,那枚小小的、卻重若千鈞的膠囊滑入了食道。
與此同時,我左手緊握成拳,將那幾粒藍色的藥片死死攥在手心——這是蘇曉留給我最後的堡壘,是我對抗遺忘的最後陣地。無論紅色膠囊帶來什麼,我必須先守住關於她的記憶!
膠囊滑入喉嚨的瞬間,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門外那冰冷的倒計時聲驟然消失,連空氣流動的細微聲響也歸於死寂。眼前的光線開始扭曲、旋轉,熟悉的臥室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一圈圈破碎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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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洪流,裹挾著無數冰冷、尖銳、沉重如鉛的記憶碎片,以摧枯拉朽之勢,狠狠撞進了我的意識深處!
不是畫麵,不是聲音,是純粹的感覺——如同千萬根冰針瞬間刺入大腦皮層,又像無數沉重的鉛塊從高空砸落,要將我的頭顱碾碎!極致的冰冷和劇痛讓我眼前發黑,身體不受控製地蜷縮下去,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嗬嗬聲,幾乎無法呼吸。
無數張模糊扭曲的臉孔在意識的黑暗背景中飛速閃過,帶著被強行剝離時的巨大痛苦和無聲的呐喊。他們的名字、他們的氣息、他們存在的痕跡……如同被強行撕裂的星辰碎片,帶著灼熱的能量,瘋狂地湧入我的腦海,試圖在瞬間塞滿這有限的空間。信息過載的劇痛讓我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
在這狂暴的信息洪流中,一個聲音異常清晰地浮現出來,如同刻在靈魂上的烙印。那是母親的聲音!不再是記憶中溫柔的呼喚,而是充滿了極致驚駭和絕望的嘶喊,刺耳得能撕裂耳膜:
“跑!默默快跑!他們不是人!他們是——”
聲音戛然而止,被一聲沉悶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撞擊巨響徹底吞噬!
“砰!”
這聲音如此真實,仿佛就響徹在耳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伴隨著這聲巨響,眼前驟然炸開一片刺目的猩紅!濃稠、溫熱、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那紅色瞬間淹沒了所有扭曲閃回的人臉,占據了整個視野,如同地獄的血海倒灌而入!
“啊——!”
我終於承受不住,發出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整個人靠著牆壁癱軟下去,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瞬間浸透了衣衫。身體篩糠般顫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就在這時,門鎖處傳來一聲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哢噠”聲。
不是鑰匙轉動的聲音,更像是某種精密的電子鎖被遠程激活解鎖的聲響。
緊接著,沉重的舊式防盜門,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了一道縫隙。
門外的光線,昏沉沉的樓道燈光,順著那道縫隙流淌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扭曲的光帶。光帶的邊緣,清晰地映出了一雙鞋的輪廓。
一雙纖塵不染、光可鑒人的黑色皮鞋。
皮鞋的主人就靜靜地站在門外的光影交界處,無聲無息,如同一個沒有重量的幽靈。光線隻勾勒出他筆挺的褲線和小半截一絲不苟的深色西褲,上半身完全隱沒在走廊的昏暗裡。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隻有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順著那道門縫洶湧而入,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空氣仿佛被凍結,帶著一種金屬和消毒水混合的、非人的冰冷氣息。
我的身體還在因剛才記憶洪流的衝擊而不受控製地痙攣,冷汗浸透了後背。視線模糊,但那雙鋥亮的黑皮鞋,如同深淵的入口,牢牢吸住了我僅存的意識。我蜷縮在地板上,手指緊緊摳著冰冷的地麵,指甲幾乎要折斷。掌心那幾粒藍色的藥片,已經被汗水和指尖的力量擠壓得變形,卻依舊是我感知到的唯一一點微弱的熱度。
門縫外,那個沉默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一道冰冷、平靜、毫無人類情感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穿透昏暗的光線,精準地落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裡沒有殺意,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純粹的、看待需要被處理的“程序錯誤”的審視。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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