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感實質般湧來,我下意識後退半步,脊背抵住了冰涼的玻璃門。
“第三百個,”他在我麵前一步遠處站定,略低下頭看我。便利店的白光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完全將我籠罩。“一個能看到終點的觀察者。我很好奇……”他伸出手,蒼白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我的臉頰,我猛地偏頭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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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指尖停在空中,他也不在意,繼續用那種溫和又毛骨悚然的語氣說:“……當結局無可更改,親眼見證自己的終幕,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為什麼是我?”我又問了一遍,聲音繃緊,“為什麼是第三百個?”這個數字本身就像某種邪惡的儀式。
“儀式?”他歪了歪頭,像是能讀心,隨即又笑了,“不,隻是計數。像收藏家記錄藏品的編號。至於為什麼是你……”他的目光落在我仍然攤開著的手掌,那些刻著日期的硬幣上,“因為你‘看’到了我。你是第一個,真正‘看見’處刑者的人。”
處刑者。他用了這個詞。
“所以?”我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那裡麵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隻有一種純粹到極點的、冰冷的好奇。“這改變了什麼?讓你決定親自動手?用更‘特彆’的方式?”預知畫麵裡那把冰冷的刀再次閃過腦海。
“特彆?”他若有所思,然後點了點頭,“也許。畢竟,獨特的樣本需要更細致的觀察。從希望到絕望的過程,通常會更加……劇烈。”他說這話時,甚至帶著一點學術探討般的腔調。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把殺戮當成收集、把死亡當成實驗的瘋子。
但在這極致的恐懼深處,某種尖銳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十七年,我看著無數人走向注定的終點,無力改變。那種絕望我太熟悉了。而這一次,終點明確地指向我自己,行刑者甚至就站在麵前,微笑著向我展示他的刑具和計時。
荒謬的是,這反而點燃了什麼。
既然掙紮逃跑都被證明是徒勞,既然他期待看到我像前兩百九十九個一樣崩潰絕望……
那我偏不。
“隻是觀察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出奇地冷靜,甚至帶上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挑釁,“不會覺得無聊?第三百次重複同一個過程?”
他眼底的興味更濃了,像是發現了藏品上未曾預料到的閃光點。“你有不同的建議?”
“你好奇我的體驗?”我慢慢握緊手掌,硬幣堅硬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這痛感讓我更加清醒,“親眼看著凶手走來,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卻無力反抗……這種體驗?”
我頓了頓,迎上他專注的視線,幾乎一字一頓。
“我可以讓你更‘清晰’地看到。”
他的眉毛極其輕微地挑動了一下。這是從他出現以來,第一個接近“驚訝”的表情。
寂靜在便利店彌漫。冰櫃的嗡鳴聲消失了,街外的車流聲也仿佛被隔絕。隻剩下我們之間無聲的對峙,以及那扇固執地開合不停的自動門,重複著徒勞的循環。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為時間已經凝固。
然後,他嘴角那點冰冷的笑意慢慢加深了,這一次,裡麵摻雜了一絲真正被勾起的、極度危險的興趣。
“很有意思的提議。”他輕聲說,像毒蛇吐信,“繼續說。”
“帶我去看。”我說,喉嚨發乾,但字句清晰,“去看你‘處理’其他人的地方。去看……前麵的那些收藏品。”每一個詞都冒著寒氣,但我沒有退縮,“你不是好奇我的反應嗎?讓我親眼看到最徹底的絕望,然後你再得到最‘劇烈’的樣本。這筆交易,比你單純地重複第三百次殺戮……劃算得多。”
空氣死寂。
他沉默著,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所有的光線投進去都被吞噬,隻剩下一片漠然的幽深。他在衡量,在評估我這個獵物突然提出的、不合常理的要求。
掌心的硬幣已經被汗浸濕,冰冷黏膩。我能聽到自己太陽穴血管突突跳動的聲音,巨大得幾乎要震聾耳朵。這是一場賭博,押上的籌碼是我的命,還有我殘存的所有對“預知”無法改變命運的、根深蒂固的絕望。
他忽然動了一下。
不是走向我,而是轉向了旁邊的收銀台。他拿起一支看起來像是記號筆的東西,又抽出一張便利貼。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過分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寫完,他撕下那張黃色的便簽紙,遞向我。動作隨意得像是在處理一件普通的顧客谘詢。
我盯著那張紙,沒有立刻去接。
紙上是一個地址。字跡意外的清秀工整,甚至帶點學生氣,與他的行為和言語形成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割裂感。
“淩晨三點。”他開口,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清澈溫和,仿佛剛才那段關於殺戮和收藏的對話從未發生,“過時不候。”
目光落在他遞來的地址上,那串字符像是用冰淬成的針,紮進我的眼睛。淩晨三點。一個屬於幽靈和秘密的時刻。
再抬頭看他,他已經退回了收銀台後,微微低著頭,額前柔軟的黑色卷發垂下來,遮住了部分眉眼,又變回了那個無害的、值夜班的便利店店員。仿佛剛才那個談論著“處刑”和“收藏”的怪物,隻是我被預知能力逼瘋後產生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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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掌心裡那幾枚刻著今天日期的硬幣,正用堅硬的棱角無情地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自動門在我身後又一次“叮咚”一聲滑開,夜風的寒意趁機湧入,包裹住我。
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攥緊手裡的便當袋和那把致命的硬幣,轉過身,一步踏出了便利店明亮的光圈。
冰冷的夜空氣瞬間裹纏上來,街道空曠寂靜,路燈在地上投下昏黃孤寂的光暈。我的腳步有些虛浮,踩在地上像是踩不著實物。走出十幾米遠,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驅使著我,猛地回頭。
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牆像一塊發光的展覽櫃。他依舊站在收銀台後,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正在擦拭,動作仔細而專注。隔著距離和反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回頭。
他停下了動作,抬起頭,精準地捕捉到我的視線。
然後,隔著冰冷的玻璃,隔著寂靜的午夜街道,他朝我微微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溫和、乾淨,甚至帶著點少年氣的羞澀。
我猛地扭回頭,胃裡一陣劇烈的翻攪,幾乎要嘔吐出來。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衝撞,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出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冷。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寒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我裹緊了外套,手指在口袋裡死死掐著那幾枚硬幣,刻痕深深地印進皮肉裡。
第三百個。
他能看見我看見的。
他知道我知道。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明目張膽、毫無掩飾的陷阱。那張寫著地址的黃色便簽紙,此刻正塞在我的褲兜裡,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皮膚。
他要我去。去他的屠宰場。去參觀前兩百九十九個失敗者的結局。
而我,竟然主動提出了這個要求。
瘋狂的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升,但與此同時,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像冰層下微弱卻頑固的火苗,正在試圖燃燒。
十七年了。我終於……看到了劊子手的臉。
這一次,結局還會一樣嗎?
我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跑了起來,衝向下一個街角,想要儘快逃離那片被他目光籠罩的區域。肺葉在冰冷的空氣裡灼痛。
拐過彎,確認便利店的光芒徹底消失在身後,我才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牆,大口大口地喘息。顫抖著手,掏出了那張便簽紙。
黃色的方寸紙片,在路燈昏暗的光線下,上麵的字跡清晰無比。
下麵,還有一行極小、極工整的字,剛才在店裡過於震驚沒有注意到:
“p.s.便當記得加熱,涼了傷胃。”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瞬間攫住了我,比剛才直麵死亡預告時更加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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