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緩緩上升,數字不斷跳動。狹小的空間裡,隻有鋼纜摩擦的嘎吱聲。我看著鋥亮的梯門映出自己扭曲的影子,手心濕冷。
“叮——”
電梯門打開,我們部門所在的樓層一片黑暗,隻有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牌散發著幽光。我摸索著打開辦公區的燈,日光燈管次第亮起,照亮空蕩蕩的工位,像一片寂靜的墓碑。
周芮辦公室的門關著,但門下縫隙透出燈光。他果然在。
我走到門前,舉起手,猶豫了一秒,敲了下去。
“進。”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依然平靜。
我推門進去。周芮坐在辦公桌後,電腦屏幕亮著,光打在他臉上。他今天沒穿西裝外套,隻穿著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桌上很整潔,除了電腦,隻有一個普通的馬克杯。
他抬眼看我,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得像手術刀。
“坐。”他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我僵硬地坐下,身體繃得緊緊的。
“看來你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u盤呢?”
“什麼u盤?”我下意識地否認,聲音乾澀。
周芮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裡沒有溫度。“林默,我們都不要浪費時間。你周四下午進過我辦公室,拷貝了d盤根目錄下‘x7b92’文件夾。需要我調監控嗎?或者,說說那個‘記憶清除與植入v3.1’?”
最後那個版本號像重錘一樣砸在我胸口。最後一點僥幸也粉碎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你……你對李莉他們做了什麼?”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必要的優化。”周芮輕描淡寫地說,“公司不需要無法跟上發展步伐的員工,但直接開除成本太高。‘清除’掉冗餘或不適用的技能模塊,效率更高。當然,這是初級應用。”
“你這是犯法的!”我脫口而出。
“法?”周芮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誰的法?你覺得,沒有更高層麵的默許,這種東西能存在嗎?這不僅是公司行為,林默,這是一個……項目。關乎未來。”
他頓了頓,觀察著我的反應,然後繼續說:“你是個有潛力的程序員,林默。敏銳,細心,有好奇心——雖然這次的好奇心用錯了地方。但正因為如此,我才會給你這個機會。加入我們,成為‘操作員’,而不是‘目標’。”
“操作員?”
“就像我一樣。”周芮指了指自己,“負責執行‘清除’和‘植入’指令。你會接觸到核心技術,獲得遠超你想象的資源和……權力。比如,真正的‘晉升’,不僅僅是職位和薪水,還有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知識的直接灌輸,技能的瞬間掌握。你可以跳過彆人需要耗費數年才能走完的路。”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恐懼、憤怒、還有一絲……被那“未來”和“權力”勾勒出的隱秘誘惑交織在一起。他描繪的圖景太駭人,也太誘人。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並且做了錯誤的事情。”周芮的語氣冷了下來,“現在,你要麼把這個錯誤變成機遇,要麼……”他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需要做什麼?”我聽到自己問。
周芮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看起來像普通u盤,但材質更特殊,尾部有個微型指示燈的東西,推到桌子邊緣。
“這是接口設備。第一次接觸,需要在你現有的神經編碼基礎上,建立一個雙向鏈接。過程很簡單,把它插入你電腦,運行裡麵的引導程序,然後戴上這個。”他又拿出一個輕薄得像麵膜的眼罩,上麵連接著細小的線纜,“你會進入一個引導狀態,係統會完成初步匹配。”
我看著那個u盤和眼罩,像看著兩條毒蛇。這就是“晉升”的工具?誰知道戴上之後,被“清除”的會是什麼?我的反抗意識?還是關於今晚的所有記憶?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我試圖拖延。
“你沒有選擇,林默。”周芮的聲音不容置疑,“現在,就在這裡。這是投名狀。做了,你就是自己人。不做……”他目光掃向我藏著u盤的腳踝,“後果你很清楚。”
空氣凝固了。我死死盯著那個接口設備,大腦飛速運轉。接受,可能萬劫不複。拒絕,可能立刻完蛋。有沒有第三條路?
突然,我注意到周芮的電腦屏幕雖然亮著,但角落一個極小的係統托盤圖標在快速閃爍,顏色異常。那是一個後台進程監控告警的標誌,我以前在某個深度技術論壇上見過類似的,通常意味著係統資源被某個高權限進程異常占用,或者……有未授權的底層訪問。
難道……周芮的係統,此刻正被彆人監控?或者,他背後還有彆人?他也許並非完全的主宰?
這個發現像一道微光,劃過我漆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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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迎上周芮的目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好。我接受。”
我說出“好,我接受”這四個字的時候,舌頭像是借來的,僵硬得不聽使喚。心臟在胸腔裡發瘋般撞擊,幾乎要掙脫肋骨跳出來。但我努力維持著麵部肌肉的穩定,甚至試圖擠出一個認命般的、帶著點討好意味的假笑。我知道,任何一絲猶豫或恐懼的流露,都可能讓周芮這頭危險的獵豹失去耐心。
周芮審視著我,鏡片後的目光像探照燈,似乎要穿透我的皮膚,直抵我顫抖的靈魂。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終於,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嘴角勾起一個近乎虛無的弧度。
“明智。”他輕輕將那枚詭異的u盤和連接著線纜的眼罩又往前推了推,動作優雅,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力。“用你的筆記本。現在。”
我僵硬地轉身,從隨身背包裡拿出我的工作電腦。開機,輸入密碼。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笨拙,敲錯了一個字母。周芮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不說話,整個辦公室隻有電腦風扇輕微的嗡鳴和我粗重的呼吸聲。
插上那個“接口設備”的瞬間,我注意到u盤尾部的微型指示燈閃爍起幽藍色的光,並不刺眼,卻給人一種冰冷的不祥之感。電腦屏幕彈出一個自動運行的對話框,背景是深邃的黑色,隻有一行白色的命令符在閃爍,像一隻等待吞噬什麼的獨眼。
“運行它。”周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很近,仿佛就貼在我的耳後。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咖啡和某種無機質清潔劑的味道。
我移動鼠標,光標懸停在“運行”按鈕上。指尖冰涼,微微顫抖。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按下這個按鈕,可能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我的記憶、我的意識、我之所以為“我”的一切,都可能被改寫、被清除、被植入某些不屬於我的東西。
但彆無選擇。
我點擊了下去。
屏幕瞬間黑屏,不是斷電的那種黑,而是某種更具吞噬性的、純粹的暗。緊接著,幾行複雜的、從未見過的代碼飛速滾動,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內容,隻留下一道道綠色的殘影。電腦風扇的嗡鳴聲陡然加劇,發出負荷過重的嘶吼。
“戴上它。”周芮將那個薄膜眼罩遞到我麵前。
我接過眼罩,材質冰涼滑膩,像某種生物的皮膚。我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刑場,將它罩在了眼睛上。世界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連辦公室燈光的那點暖意也消失了。眼罩內側似乎有微弱的電流觸點,貼上皮膚時帶來一陣輕微的麻癢。
然後,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來。不是疼痛,也不是眩暈,而是一種……抽離感。仿佛我的意識正被從身體裡一點點拽出去,通過那些細小的線纜,流向某個未知的深淵。耳邊開始出現細微的、無法分辨來源的白噪音,像是無線電波的雜音,又像是無數人在遙遠的地方竊竊私語。
我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周芮的動靜。他似乎站起了身,在我身後踱步。我能聽到他輕微的腳步聲,還有……他操作自己電腦的聲音?鍵盤敲擊聲很輕,但節奏帶著一種確認和檢查的意味。他是不是在監控我“鏈接”的狀態?還是在向更高層級彙報“新人接入”?
就在這時,那個被我留意到的、在他電腦屏幕角落異常閃爍的係統托盤圖標,再次在我腦海中亮起。高權限進程異常占用……未授權的底層訪問……這個細節像一根救命稻草,在無邊的黑暗和抽離感中,給了我一絲微弱的希望。周芮的係統,並非鐵板一塊。他可能也隻是這個龐大係統中的一個環節,一個……“操作員”。
我必須賭一把。
我假裝被引導程序完全控製,身體微微放鬆,頭部自然下垂,發出了一聲類似夢囈的、含糊的呻吟。這是我在影視劇裡看來的,不知道像不像。
周芮的腳步聲停下了。他似乎靠近了一些。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就是現在!
我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抬手,一把扯掉了頭上的眼罩!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我眼睛生疼,但我顧不上這些,身體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轉向周芮,同時用最快的語速,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說道:
“周總監!你的係統底層有異常訪問!監控進程在告警!是‘他們’在看著你對嗎?你和我一樣,都不自由!”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試圖捕捉他最細微的表情變化。這是我唯一的籌碼,賭他也有忌憚,賭他並非全知全能,賭他需要“盟友”而非單純的“工具”!
周芮臉上的肌肉瞬間繃緊了。那副萬年不變的冷靜麵具,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銳利地掃過自己的電腦屏幕,又猛地回到我臉上。驚訝,審視,還有一絲……被說中心事的陰鷙。
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我們兩人對峙著,像兩隻在懸崖邊角力的野獸。
短短幾秒的沉默,卻漫長如同一個世紀。
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警惕:
“你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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