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碰那個藍色按鈕
部門新來的技術總監有個古怪習慣:
每天下班後獨自對著空會議室演示ppt。
我偶然發現他電腦裡有份“記憶清除操作手冊”,
而最近公司總有人莫名忘記重要技能。
今晚他給我發了條消息:
“知道你發現了,留下來加班,我幫你‘晉升’。”
周五晚上八點,整個辦公區死得隻剩下日光燈管的嗡鳴和我鍵盤的敲擊聲。空氣裡飄著隔夜外賣和靜電混合的怪味。最後一個該死的bug終於搞定,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把椅子往後一滑,準備關電腦走人。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瞥見斜對麵那間最大的玻璃會議室裡,居然亮著燈。
是技術總監,周芮。他一個人站在投影幕布前,西裝筆挺,正對著空無一人的座位,神情專注地講解著什麼。投影的光打在他臉上,明暗分明,像個正在排練獨角戲的演員。
這場景有點邪門。周芮來公司一個月,技術能力沒得挑,就是人冷得像塊冰,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從不廢話。這會兒,全公司的人早就跑光了,他在這兒演給誰看?
我貓著腰,湊近玻璃牆。他麵前的筆記本電腦連著投影,屏幕上是一份極其複雜的係統架構圖,花花綠綠的框線,我這種乾了三年的前端開發看著都眼暈。可他講得極其流暢,手勢有力,偶爾還會停頓,仿佛在等待根本不存在的提問,然後耐心“解答”。那神態,不像是在排練,倒像是……真的在進行一場至關重要的彙報。
鬼使神差地,我摸出手機,偷偷錄了一小段。透過不太乾淨的玻璃,視頻裡的他嘴唇開合,眼神銳利,卻隻映出一排排空椅子,畫麵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
第二天午休,我假裝閒聊,跟坐我旁邊的老油條張哥提起這事。“你說周總監啊?他好像每晚都這樣,怪癖唄。”張哥嗦著泡麵,含糊地說,“搞技術的,哪個沒點毛病?隻要不扣我獎金,他對著掃把講都行。”
話是這麼說,但我心裡那點疙瘩沒消。接下來幾天,我留了心。果然,幾乎每個工作日下班後,周芮都會準時出現在那間會議室,對著空氣演示不同的內容。有時候是技術方案,有時候甚至是市場分析。這已經超出了“怪癖”的範疇,更像是一種……強迫症般的儀式。
真正讓我後頸發涼的是周三早上。測試部的王牌李莉,那個能閉著眼睛找出深藏bug的女人,開晨會時突然卡殼,對著一個她本該爛熟於心的測試流程,眼神空洞,問了句:“這個……是怎麼用來著?”全場寂靜,經理臉色難看。李莉自己更是滿臉驚恐和茫然,像是記憶被憑空挖走了一塊。下午又傳來消息,運營部一個小夥子,昨天還能熟練編寫爬蟲腳本,今天連最基本的python循環都忘了怎麼寫。
公司裡開始流傳一種說法,說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有人累“失憶”了。可這也太巧了。
轉機出現在周四下午。周芮被老板一個緊急電話叫走,他辦公室門沒鎖嚴,裡麵他的私人筆記本電腦還亮著屏,電源線耷拉著。我正好去隔壁行政部交表,路過時,一陣穿堂風,“吱呀”一聲把門吹開了條更大的縫。心臟猛地一跳,左右看看,走廊空無一人。一股強烈的衝動攫住了我。
我閃身進去,帶上門。他的桌麵很乾淨,除了幾個專業軟件圖標,角落裡有一個文件夾,名字是一串毫無規律的字符加數字。直覺告訴我,就是它。我快速插上我的備用u盤,手心全是汗。拷貝進度條讀秒的時候,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長。門外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心驚肉跳。終於,“叮”一聲輕響,完成。我拔出u盤,飛快退出,輕輕帶上門,後背襯衫已經濕了一片。
回到家,反鎖房門,我打開了那個文件夾。裡麵文件不少,但大多加密了。唯一一個能打開的文本文件,名字叫“操作日誌模板)”,內容讓人摸不著頭腦:
“日期:[xxxxxxxx]”
“目標員工:[姓名工號]”
“清除模塊:[具體技能知識領域]”
“執行時長:[單位:分鐘]”]”
“操作員:[簽名]”
“備注:”
這什麼玩意兒?遊戲設定?還是某種極端績效管理工具?可那“穩定劑用量”看得我心裡發毛。我又點開一個加密壓縮包,嘗試用周芮的名字、生日、甚至公司縮寫當密碼,都失敗了。但壓縮包的注釋欄裡,赫然寫著一行小字:“核心協議:記憶清除與植入v3.1”。
記憶清除……植入……
李莉的卡殼,運營小夥的遺忘……周芮每晚對著空會議室的“演示”……這些碎片像突然被磁鐵吸住一樣,“哢噠”一聲拚湊在一起。一個冰冷徹骨的猜想浮上水麵:他不是在排練。他是在“植入”?或者,那根本就是一種……操作後的確認儀式?而所謂的“壓力過大導致失憶”,根本就是人為的“清除”!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渾身發冷,不敢再想下去。這個u盤像個燙手山芋,我把它塞進書架最底層一本破舊詞典裡。
周五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周芮似乎一切如常,冷靜地布置任務,簡短地回答問題。但我總覺得他那副金絲眼鏡後麵,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我。是心理作用嗎?每次和他視線接觸,我都趕緊低下頭,假裝敲代碼。
捱到下班,我幾乎是第一個衝出公司的。回到家,把自己扔進沙發,長長舒了口氣。也許真是我想多了,那隻是個技術狂人的奇怪文檔而已。
晚上快十點,我正癱著刷劇,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一條新消息。
發送人:周芮。
內容隻有一句話:
「知道你發現了,留下來加班,我幫你“晉升”。」
時間顯示是五分鐘前。他還在公司?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手腳冰涼。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知道我偷看了,知道我拷貝了文件!幫我“晉升”?像幫李莉他們“忘記”那樣嗎?
恐慌像冰水一樣淹沒了我。我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衝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往下看。樓下路燈昏暗,樹影搖晃,看不清是否有人。他會不會就在樓下?我是不是該立刻報警?可我怎麼跟警察說?說我們技術總監可能用黑科技刪除員工記憶?證據呢?那個語焉不詳的文檔?警察隻會覺得我瘋了。
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周芮。
「彆做傻事。回來談談。這是機會。」
這句話像淬了冰的針,紮進我心裡。他不僅在警告,更像是在監控我的一舉一動!我環顧四周,懷疑這房間裡是不是被他裝了什麼東西。恐懼攥緊了我的喉嚨。
不能坐以待斃。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跑?能跑到哪裡去?如果他背後的東西真那麼龐大,跑得掉嗎?而且,我一跑,就等於坐實了“發現”,他會不會用更激烈的手段?那句“這是機會”,雖然可怕,但或許……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談判?我有什麼籌碼?那個u盤?他肯定已經處理掉原文件了,u盤裡的可能是唯一副本。
對,u盤。我得把它藏好,或者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人。
我深吸幾口氣,努力讓顫抖的手指平穩下來。先給最好的朋友發了條微信,設定兩小時後發送,內容是如果我兩小時後沒聯係她,就把一個網盤鏈接和密碼交給警察。那個網盤裡我上傳了偷拍周芮的視頻和那個文檔的照片。這是我唯一的後手。
然後,我回複周芮:
「周總監,我剛到家。有什麼事周一公司談可以嗎?」
信息發出去,石沉大海。幾分鐘後,手機直接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周芮”兩個字。
我盯著那名字,像盯著一條毒蛇。鈴聲固執地響著,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接,還是不接?
接。
我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沒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周芮平靜無波的聲音,透過電流,帶著一絲輕微的雜音,卻比任何威脅都讓人膽寒:
“林默,”他叫了我的名字,“u盤裡的東西,你看過了。彆否認。現在,回公司來。我們聊聊你的……未來。”
電話掛斷後,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耳朵裡隻有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轟鳴聲。周芮的聲音不高,甚至沒什麼情緒,但每個字都像冰錐子紮進我的脊椎骨。他不僅知道,他還點名了u盤。我拷貝時的那點僥幸,此刻顯得無比可笑。
回公司?那和主動走進捕獸夾有什麼區彆?可不回去呢?他那句“彆做傻事”言猶在耳。我衝到客廳,掀開窗簾再次確認樓下,路燈的光暈下空無一人,但陰影裡似乎藏了無數雙眼睛。我檢查門鎖,反鎖了兩道,又搬了把椅子抵在門後。這舉動徒勞得讓人絕望,如果他想進來,一把椅子能頂什麼用?
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恐懼像潮水,一波一波衝刷著理智。報警的念頭再次冒出來,但周芮那句“這是機會”又像鬼魅般纏繞。機會?什麼機會?晉升?還是……成為他們的一員?李莉和那個運營小夥的樣子在我眼前閃過,那是“清除”後的空洞。我不要變成那樣。
但硬碰硬,我毫無勝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滾燙的油鍋裡煎熬。手機安靜得像塊磚頭,周芮沒有再催,這種沉默反而更令人窒息。他在等我自己做決定,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
我必須去。不去,隱患無窮,而且可能立刻就會發生什麼。去,至少還能麵對麵,或許能窺見一絲真相,找到周旋的餘地。那個u盤的備份,是我唯一的護身符。
我深吸一口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藏起來的u盤找出來,塞進襪子內側。又檢查了一遍發給朋友的定時消息,確認無誤。然後,我洗了把冷水臉,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慘白、眼帶驚恐的人,強迫自己鎮定。不能讓他看出我完全垮了。
深夜十一點,我回到了公司大樓。整棟建築黑黢黢的,隻有大堂保安亭亮著燈。保安認識我,打了個哈欠:“林工,這麼晚還加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嗯,漏了點東西。”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刷卡進了閘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