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打我!”潘高園嬌呼一聲,像被點燃的小火苗,帶著被“冒犯”的甜蜜,“呼啦”一下翻身,靈活地騎跨到汪細衛身上。
狹窄的床鋪頓時成了嬉鬨的戰場,壓抑的輕笑、急促的喘息、床板輕微的吱呀聲交織在一起。
一年的分離、辛酸、提心吊膽和辛苦,在此刻被窩的方寸之間,化作了滾燙的親昵和對未來毫無保留的憧憬。
汗水微微濡濕了鬢角,心卻像鼓滿風的帆。
一牆之隔,楊春燕懷裡揣著的幾百塊讓她心潮起伏,正盤算著回家該給爹娘多少錢,規劃著能給家裡添置些什麼。
隔壁傳來的壓抑笑聲、床板的律動吱呀,這些早已不陌生的“夜曲”,此刻卻讓她心頭泛起異樣的漣漪。
她本想起床拍牆提醒,可想到明日一彆,山高水遠……
這充滿煙火氣的、帶著生命溫度的聲音也將成為記憶,一絲淡淡的離愁和莫名的羞赧湧上心頭。
她臉上一陣燥熱,把自己更深地埋進被子裡,隻覺得被窩裡溫度陡升,連呼吸都變得灼熱而急促,她緊緊的夾住了自己的腿……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汪細衛就踏著晨霜去找了跑運輸的老馬。
歸心似箭,不能讓師傅再徒步跋涉。
那輛飽經風霜卻依然堅挺的老解放卡車,成了他們返鄉的“諾亞方舟”。
老馬這一年靠著工地運輸沒少掙錢,聽說要送李老板,臉上笑開了花,二話不說,還特意從家裡提了珍藏的好煙好酒,盼著能拴住這尊“財神爺”。
晨光熹微中,在臨鄉的早餐店裡吃完早餐,歸鄉的隊伍啟程了。
李池衛和楊春燕抱著熟睡的大狗子,坐在相對擋風的駕駛室裡。
汪細衛和潘高園則爬上了後麵敞開的貨廂,和車廂裡的各種雜物待在一起。
初冬的太陽升起來了,金紅色的光芒灑滿大地,給霜凍的田野、光禿的樹枝鍍上一層暖金。
凜冽的空氣帶著清冽的草木香,卡車在坑窪的土路上奮力前行,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車廂板發出痛苦的呻吟,震得人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汪細衛躺在行李上,緊緊抓著車廂欄板,潘高園則牢牢依偎著他,兩人在搖晃中努力保持著平衡,臉上卻洋溢著歸家的喜悅。
這顛簸,是歸途的印記,也是新生活的序曲。
迎著引擎震耳欲聾的轟鳴和呼嘯而過的寒風,汪細衛側過頭,大聲吼問:“錢!都取出來帶身上了?存折呢?”
潘高園被風吹得眯起眼,長發在腦後飛舞,嘴角卻高高揚起,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啊?風大,你說啥?”
汪細衛伸出手,對著她比劃數錢的姿勢,更大聲的吼著:“錢全部取出來了吧?”
潘高園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實棉襖下,特意在裡層縫製的、加了數道暗扣的結實口袋。
那裡鼓鼓囊囊,裝著全家一年的血汗、師傅的厚愛、以及沉甸甸的未來!
她大聲回應,聲音穿透噪音:“放心!全在這兒!一分錢都少不了!”
聽到這篤定的回答,汪細衛長長地、徹底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最後一重無形的擔子。
他放鬆地躺倒在軟軟的、微微震動的行李上,眯起眼,望向那無垠的、洗練的湛藍天空。
冬日的陽光慷慨地灑在臉上,暖洋洋的,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他的心,早已像一隻離弦的箭,飛越千山萬水,穩穩地落在了汪家坳那片熟悉的、等待耕耘的土地上。
上次托先回去的工友幫忙砍伐的木材,不知進展如何了?
杉木筆直,是做房梁大柱的上選;鬆木輕便耐腐,適合做椽子;柏木樟木紋理美觀,防蟲防蛀,留著打家具最合適不過……
師傅的叮囑言猶在耳:彆修什麼水泥房,就修磚瓦房!
修磚瓦房就離不了好木頭!
自己這一年漂泊在外,隻能將這份重托交付他人。
自家山上的林子,鄰家山上的坡地,都托付了信得過的工地上的鄉鄰。
等雙腳一踏上故土,起房子這件天大的事,就必須立刻、全力操辦起來!
地基要夯實,牆體要砌牢,窗戶要透亮……
明年,最遲明年深秋,一定要讓高園和大狗子,搬進亮堂堂、暖烘烘的新瓦房!
這才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該給妻兒掙下的安身立命之所!
潘高園看著汪細衛沐浴在陽光下的側臉。
風霜在他粗糙的皮膚上刻下痕跡,但此刻,他微眯著眼,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凝視著天空的深邃,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充滿希望的光暈裡。
她心頭一軟,像倦鳥歸巢,溫順地依偎進他寬闊而堅實的胸膛,蹭了蹭他帶著陽光味道的衣襟,輕聲問:“想啥呢?這麼入神?”
汪細衛正沉浸在木料的紋理、地基的深度、新屋的格局裡,腦海裡是叮當作響的瓦刀和拔地而起的屋梁。
懷裡突然鑽進溫軟馨香的身子,他幾乎是本能地收緊臂膀,將她牢牢護在臂彎,抵擋著車廂的顛簸和寒風。
引擎的轟鳴淹沒了妻子低語,他茫然地低頭,湊近她耳邊大聲問:“啊?風大,你說啥?”
潘高園以為他故意學自己逗趣,羞惱地握起粉拳,不輕不重地捶了他胸口一下,紅著臉埋進他懷裡,聽著他胸腔裡沉穩有力的心跳,不再追問。
卡車載著他們,在顛簸中向著充滿希望的故土,一路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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