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這幫老朋友們,雖見多識廣,此刻也不免將好奇的目光在桌上逡巡。這偏僻山村,能端出這樣一桌色香俱全的菜肴,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
那瓦罐裡的香菇燉雞,湯色金黃澄亮,雞肉塊沉浮其間,乾香菇吸飽了湯汁,飽滿豐腴;
鐵鍋裡的山藥燉排骨,湯汁乳白,山藥糯軟,排骨肉爛脫骨;
那盤梅菜扣肉更是誘人,醬色的肉片肥瘦層次分明,幾乎呈半透明狀,下麵的梅菜黑油油的,浸透了肉汁的精華;
紅澄澄的冰糖南瓜冒著甜絲絲的熱氣;
嫩黃的豆腐蛋羹光滑如鏡,點綴著潔白的豆腐塊;
煎得金黃的三角豆腐塊邊緣微焦,看著就酥香;
鹵豬頭肉切得薄厚均勻,醬香濃鬱;
香菇扒菜心青白分明,清爽悅目;
還有那炒得油亮的土豆片、鑊氣十足的青椒臘肉絲、炸得酥脆連骨頭都能嚼碎的小魚乾,以及兩碟解膩的泡黃瓜和涼拌蘿卜絲……
琳琅滿目,熱氣與香氣交織,構成最直接、最樸素的誘惑。
這些老爺子們互相交換著眼神,嘴角噙著笑意,有人微微頷首,有人已經在暗暗吞咽口水。
他們都是老江湖,光看這菜的賣相和搭配,就知道掌勺人絕非尋常村婦,心裡已有了七八分讚許。
但畢竟身份和年紀在那,菜未入口,那誇讚的話便都還矜持地按在喉嚨裡,隻是那期待的神色已掩藏不住。
沈老爺子笑眯眯地招呼大家正式落座,鄰居家半大的小子端上來一大木甑蒸的米飯,掀開蓋子,一股混合著米香、杉木和竹篾的清香氣撲麵而來,更是勾得人饑腸轆轆。
老爺子抱出那個他藏了許久、標簽都已模糊的棕色藥酒壇子,拍開泥封,一股濃鬱醇厚的藥香和酒香瞬間彌漫開來,他親自給老友們斟上,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粗瓷碗裡。
“來來來,老夥計們,動筷子!都彆愣著了,嘗嘗我家高園這丫頭的手藝,看她是不是光樣子好看,還是真有實料!”
這話裡透著親昵和毫不掩飾的炫耀,分明是把潘高園當成了自家極有出息的晚輩。
潘高園正端著一碗米飯過來,聽到老爺子這話,臉上微紅,她放下碗,特意走到沈老爺子和那位玄雲道士身邊,微微躬身,聲音輕柔卻清晰地說:
“沈爺爺,還有這位道長爺爺,不知道您的具體口味。那盤蒸南瓜、豆腐蛋羹,還有香菇菜心和黃金豆腐,我單用了菜籽油,一點豬油和蔥蒜都沒敢放,碗筷家夥也是分開的,怕不小心犯了您的忌諱,您嘗嘗合不合口?”
沈老爺子一聽,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洪亮的大笑,他拍了拍身邊玄雲道士的肩膀。
“哈哈哈!老牛鼻子,聽見沒?我這孫侄女,心思細得跟針鼻兒似的!還給你單開了小灶呢!你這扮相,可把她唬住了!”
那玄雲道士聞言,轉過頭來,清矍的臉上露出溫和而又略帶戲謔的笑容,他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潘高園,目光裡有真誠的讚許,也有一絲極快掠過的、難以言喻的惋惜。
他單手立掌,微微頷首:“無量天尊。小姑娘真是蕙質蘭心,貧道在此謝過。隻是貧道乃火居道士,修心不修口,隻要不是那專害性命的‘三厭五腥’,尋常酒肉卻是不忌的。倒是讓你白白多費了這許多心思,貧道反而於心不安了。善哉,善哉。”
潘高園這才明白過來,鬨了個大紅臉,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羞赧地小聲道:“啊……是…是我弄錯了,沒關係的,不費事,您……您吃好就行。”
“好了好了,都是好心,都是好心!快,大家都動起來!老馬,嘗嘗這扣肉,看你筷子往哪兒伸呢!”
沈老爺子笑著打圓場,熱情地招呼大家開動。
筷子紛紛落下。先是試探性的,隨即動作便快了起來。
“唔!!”那位穿舊軍棉襖的老爺子夾了一筷子扣肉入口,眼睛瞬間睜大,幾乎是囫圇吞下,連聲道:“老沈!這扣肉!絕了!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梅菜也香!是那個老味道!”
旁邊中山裝老人細細品著一塊黃金豆腐,點頭道:“這豆腐煎得好,外酥裡嫩,豆香十足,勾的芡汁也恰到好處。”
“這雞湯鮮!蘑菇是地道的山貨,香!”
“蛋羹嫩,火候掌握得真準。”
“豬頭肉鹵得入味,下酒好菜!”
稱讚聲此起彼伏,不再有任何矜持。
鄰桌更是吃得酣暢,一位大叔嘴裡塞得滿滿當當,還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朝著廚房方向含糊地喊:“高園妹子!這手藝沒得說!比縣裡招待所的大師傅還強!”
溢美之詞從四麵八方傳來,潘高園被圍在中間,臉羞得像染了最紅的胭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隻好低著頭,搓著圍裙角,小聲應著:“沒有沒有……都是家常菜……大家吃著好就行……”
那模樣,又歡喜又窘迫,看得一眾老人更是哈哈大笑,堂屋裡充滿了快活溫暖的空氣。
炭火正旺,飯菜正香,酒味正濃,孩童的嬉鬨,這農家宴席的樸實與熱絡,展現得淋漓儘致。
今天是9.18,勿忘國恥,奮發圖強!今天加一更,願家國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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