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國師府。
與皇宮的燈火輝煌不同,這裡幽深寂靜,隻有院子中間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古樹,枝乾扭曲著伸向夜空。
一道黑袍身影站在樹下,寬大的袍帽遮住了全部容貌,隻留下一片深不見底的陰影。
他就是大秦國師,陰陽家的首領,東皇太一。
天地間的元氣發生了某種細微而劇烈的變化。
普通人察覺不到,但在他這種人的感知裡,不亞於平地起驚雷。
他抬起頭,袍帽下的陰影正對著蒼穹。
那顆赤色星辰拖著長尾墜落的景象,分毫不差地落入他的推演之中。
“殺星隕落…”
“白起,你終究是沒能扛過去。”
他口中念著那個已經從大秦朝堂消失二十年的名字,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顆星的墜落,在他的預料之內,隻是比他預想的早了幾年。
唯一的變數,是那個孩子。
二十年前的記憶,隨著這道星光被重新翻開。
那時候,他還不是權傾朝野的國師,隻是剛剛接手陰陽家的新任首領。
公子政最寵愛的阿房姑娘,生下一個男嬰後,就沒了氣息。
死狀淒慘,全身精血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
先王震怒,命令他徹查。
他最後在那名男嬰身上,查到了問題的根源。
天罰之體。
生來就帶著煞氣,會克死所有至親,是天地都不容許的禍胎。
結論一出,所有人都傻了。
就在那天晚上,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找到了他。
武安君,白起。
那時的白起,正被朝臣們瘋狂彈劾,雖然有公子政力保,卻也已經心力交瘁。
他脫下了一身戰甲,穿著粗布麻衣,像個失意的莊稼漢。
“國師,孩子,交給我。”
“你清楚把他帶在身邊,你會是什麼下場嗎?”他當時這樣問。
“清楚。”白起回答得很乾脆,“我這條命,是公子政保下來的。現在他沒了心愛的女人,我不能讓他再沒了唯一的血脈。”
“我願意交出所有兵權,從此離開鹹陽,再也不回來。隻求國師給這孩子一條活路,也算是我報答公子政的一份心意。”
白起說完,對著他,這個初出茅廬的陰陽家新主,一個在戰場上從沒彎過腰的男人,慢慢地跪了下去。
他最後還是同意了。
他給了白起一道能壓製詛咒的符咒,看著他抱著嬰兒,消失在鹹陽的夜色裡。
從那以後,世上再也沒有戰神白起,隻有一個在漁陽郡討生活的白老頭。
思緒被夜風拉了回來。
東皇太一再次望向東郡方向的天空。
赤色的星光已經完全不見了,那片區域又恢複了黑暗。
不對。
那片黑暗的正中心,一個微小的光點正在出現。
起初隻是針尖大小的紅芒。
緊接著,那紅芒飛快地變大,渲染開來,變成了一顆比之前那顆“殺星”更加妖異、更加猩紅的血色星辰!
它就那麼突然地掛在那裡,像一隻睜開的魔眼,冷冷地看著腳下這片帝國疆土。
東皇太一藏在袍帽下的麵容,第一次有了變化。
他掐指推算,天機卻一片混亂,像一團被攪渾的濃墨。
這顆新星,是福是禍?
它代表著什麼。
是那個“天罰之體”徹底失控,要變成更大的災禍?還是……彆的什麼?
他算不出來。
這是二十年來,頭一回有他算不出來的事。
“有點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語。
這件事,暫時不能告訴嬴政。
第二天,鹹陽宮,麒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