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泛黃的認罪書上)
1
唐雅屏住呼吸,捏緊醫保卡。那聲音像冷鐵刮玻璃,數到“四十九”便戛然而止,隻剩她自己的心跳。
一束手電光從門縫底切入,照出空中漂浮的塵埃。光斑停在她腳尖,隨後聽見鑰匙碰撞聲——門被從外麵打開。
進來的是值班保安老趙,狐疑地盯著她:“唐醫生?您怎麼……”
唐雅亮出早已準備好的心理科夜間查房條:“聽說12床病人出現幻覺,我來調舊病曆對照。”
老趙的目光掃過病曆封麵,忽然變得恭敬:“原來是劉局特批的研究。”他側身讓路,卻在唐雅擦肩時低聲補了一句,“地下室的門,今晚最好彆碰。”2
唐雅當然不會聽話。
她沿著1968年的通風管圖紙,找到已被封死的舊樓梯。鐵柵欄上掛著2023年的新鎖,鎖孔卻有反複撬動的劃痕。
她用老趙腰間的萬能卡刷開門,黴味像陳屍布一樣罩下來。
地下三層,燈泡隻剩下鎢絲,發紅。
儘頭是整麵水泥牆,上麵用紅漆寫著:
“1977.4.27劉傳新絕筆”
牆角堆著十二具兒童骨架,每一具的頭骨都被鋸開,天靈蓋反扣在眼眶上,像一頂滑稽小帽。
骨架旁散落三件物證:
一枚1923年袁大頭,邊緣刻著“骨稅”;
一條浸透血漬的1968念紅衛兵袖章;
一張2023年醫保卡,芯片閃著與她那張同樣的綠光。
三件物品排成一條直線,年份間距55年,如刻度。3
唐雅把袖章翻過來,內襯用血跡寫著:
“若我死於非命,請將我與49具童骨同埋。”
署名:周世坤。
她忽然意識到:周世坤並未出現在任何官方檔案裡,連出生死亡記錄都沒有。
“你找不到我,”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因為我從未活過。”
她猛地轉身——
空無一人。
隻有那十二具童骨在鎢絲紅光下,緩慢地、齊刷刷地轉向她。
唐雅踉蹌後退,腳跟踩到一隻冰涼的手。
那隻手戴著2023年的醫用手環,屏幕顯示:
“倒計時000055”
二泛黃的認罪書中)
4
手環倒計時跳到000054時,那隻手猝然收緊,像鐵鉗扣住唐雅腳踝。
她低頭——
不是屍體,是實習生小林。
他半邊臉埋在塵土裡,右眼瞳孔縮成針尖,嘴裡嚼著半截紅袖章,含糊不清:“彆……彆讓他們……聽見……”
話音未落,天花板傳來密集腳步,像孩童赤足奔跑。
小林用最後的力氣把一張折得極小的膠片塞進她掌心:“劉傳新……錄音……停屍櫃……夾層……”
腳步聲戛然而止,燈泡“啪”地炸裂。
黑暗裡,唐雅聽見自己血液在耳膜裡鼓噪。
她摸到小林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斷口齊整如刀切。5
她拖著小林往樓梯口爬。
背後水泥牆傳來沉悶敲擊——咚、咚、咚——恰好49下。
一道裂縫沿“劉傳新絕筆”的筆劃爆開,石灰簌簌,露出裡麵黑洞洞的夾層。
她鬼使神差伸手進去,拽出一台1977年產的鬆下rq210磁帶錄音機,鏽跡斑斑,卻仍在轉動。
磁帶標簽寫著:“懺悔——劉傳新,1977年4月27日。”
她按下播放鍵,喇叭裡先是一陣海浪般的白噪,隨後是蒼老的男聲:
“我是劉傳新,原北京市公安局長……我用十二具童骨換自己一條命……1977年4月27日淩晨,我把他們摻進醫院新樓地基……”
聲音突然卡頓,插入極其清晰的現代電子“嘀嗒”聲——
嘀嗒、嘀嗒、嘀嗒……
唐雅耳膜一炸:這聲音與她家中古董座鐘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