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無邊無際的死寂。
這一次，它帶著重量，帶著溫度，帶著……某種規律性的搏動。
沈墨的意識漂浮在一片溫暖的、如同羊水般的液體中。左眼處那令人瘋狂的劇痛和混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被嚴密包裹和修複的麻木感。右臂也不再傳來刺骨的疼痛，隻有一種被固定住的、微微發癢的愈合感。內腑中那股火燒火燎的灼痛被一種溫和而持續的能量流所取代，如同最精細的織機，一針一線地縫合著破損的組織。
他再次回到了那個純白色的、充滿科技感的維生艙內。
意識緩緩凝聚，如同沉入水底的雕像被慢慢打撈起。他沒有立刻睜開眼，而是先“感受”著自身的變化。
傷勢……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愈合。不僅僅是肉體，連那近乎枯竭的能量核心，似乎也被某種更加精純、更加溫和的外來力量所滋養，雖然遠未充盈，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漠。
而左眼處……
他小心翼翼地“探視”過去。
那片虛無依舊存在，但不再充斥著狂暴的混亂能量和標記碎片的尖刺。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更加致密、更加穩定的銀灰色能量薄膜，牢牢覆蓋在眼窩深處。薄膜表麵，隱約可見極其細微的、如同電路板般的能量紋路在緩緩流轉，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兼具“隔絕”與“疏導”意味的波動。
是“火種”研究院更高階的技術？還是……？
他嘗試調動一絲意念，觸碰那層銀灰色薄膜。
沒有排斥，沒有刺痛。
薄膜微微蕩漾了一下，反饋回來一種冰冷的、但異常穩定的質感。它像是一個精密的過濾器，將左眼深處那些危險的殘餘力量牢牢鎖住，同時又允許他極其有限地“借用”一絲絲那種混合了否定、混亂與“鏡”之規則特性的力量，而不用擔心反噬。
一種受控的、安全的……“閥門”。
官方的手段，果然層出不窮。他們似乎在他昏迷期間，對他的左眼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改造”或者說“加固”。
沈墨緩緩睜開了右眼。
視野清晰，甚至比受傷前更加銳利。維生艙內柔和的光線不再刺眼，空氣中細微的能量流動也仿佛能被直接“看”到。
他坐起身，能量導管自動脫離。活動了一下身體，右臂依舊被柔性材料固定著，但傳來的隻有愈合的微癢，不再有劇痛。左眼處那層銀灰色薄膜的存在感很弱，並不影響正常視物，隻有當他刻意去感知時，才能察覺到其下蘊含的冰冷與危險。
他看向那扇銀色大門。
幾秒鐘後，大門無聲滑開。
走進來的，依舊是那個深藍色製服的中年男人。他手中依舊拿著那個輕薄的晶體板，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似乎比之前……深沉了一些。
“恢複進度，百分之八十九。超出預期。”男人開口，聲音平穩，“左眼‘混沌抑製器’植入成功，運行穩定。能量核心初步重建，穩定性待觀察。”
他抬起晶體板，上麵顯示出沈墨此刻的身體數據和能量頻譜。左眼處的能量波動被壓縮在一個極低的、平穩的區間，而新生的能量核心雖然微弱，卻呈現出一種更加凝練、更加內斂的灰色。
“你又一次證明了你的……價值，和不可預測性。”男人放下晶體板，目光落在沈墨身上，“以那種狀態，強行引動規則層麵的碰撞，摧毀一名‘鏡影獵殺者’。這種戰果，即使在我們最頂尖的戰鬥序列中，也極為罕見。”
沈墨沒有回應他的評價，隻是冷冷地問：“那些孩子呢？”
“安全。”男人言簡意賅，“他們在一個受保護的臨時安置點。身體和精神狀態穩定。那個叫小豆子的男孩，似乎對你格外……依賴。”
沈墨沉默。小豆子那份特殊的感應能力，以及最後時刻那微弱卻關鍵的淨化波動，絕非偶然。這孩子身上，恐怕也藏著某些秘密。
“羅鳴呢？”沈墨換了個問題。
男人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像是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老電廠節點因能量反噬徹底崩潰，地脈網絡受到一定衝擊，但另外兩個節點運轉如常。羅鳴的意誌……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頓了頓，看向沈墨，語氣帶著一絲探究：“但根據‘混沌抑製器’反饋的數據，在你昏迷期間，左眼深處殘留的‘鏡之凝視’標記碎片，曾出現過一次極其短暫、但強度極高的活性峰值。似乎……有某種更高層級的意誌，試圖通過它進行反向窺探。”
沈墨右眼微眯。果然，那不是錯覺。在最後昏迷前，那來自天際的、冰冷漠然的一瞥……
是羅鳴。他果然一直在注視著。
“他注意到我了。”沈墨陳述道，語氣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是的。”男人點頭，“你不再是暗處的‘變量’，而是正式進入了他視野的‘威脅’。這意味著更大的危險，但也可能……是更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