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手忙腳亂地找藥材,老婦已經舀了熱水遞過來。雙經渡解開孩子的衣襟,指尖蘸著溫水,在孩子胸口的膻中穴輕輕按揉,同時對婦人道:“彆怕,孩子是熱邪堵在了肺裡,把邪散出去就好了。”
銀針消毒後,雙經渡捏起一根,對準孩子虎口的合穀穴刺下去,手法又快又穩。隨安把藥材遞過來,他看了一眼,忽然皺眉:“這麻黃……顏色不對。”
隨安慌了:“是、是從藥庫領的,我看著像啊……”
雙經渡拿起麻黃湊近聞,又掰斷一節看斷麵:“這是陳放太久的,藥性散了大半,用不得!”他目光掃過藥架,忽然想起什麼,“隨安,去取咱們從後山采的‘石防風’,快!”
隨安應聲跑去,老婦忽然開口:“先生,石防風性子烈,孩子能受得住?”她雖不懂醫理,卻聽雙經渡說過,石防風驅邪力強,尋常人用都得減量。
“《內經》說‘有故無殞,亦無殞也’。”雙經渡盯著孩子的臉色,“邪盛的時候,就得用猛藥,隻要對症,不傷根本。”
隨安捧著石防風跑回來,雙經渡接過,用石臼快速搗碎,又加了杏仁、甘草,用熱水衝開,濾出藥汁。“撬開嘴,慢慢灌。”他對婦人道,自己則拿起另一根銀針,刺向孩子足底的湧泉穴。
藥汁灌下去沒多久,孩子忽然咳嗽起來,咳出幾口黃痰,臉色漸漸轉紅。婦人喜極而泣,雙經渡卻額頭冒汗——方才若用了那批失效的麻黃,耽誤片刻,孩子就危險了。
“先生,藥庫的藥……”隨安聲音發顫。
雙經渡沒說話,把用過的銀針收好。老婦忽然道:“前幾日見藥庫的管事偷偷往外賣藥材,說是‘用不完要壞了’,莫不是……”
話沒說完,醫棚外傳來腳步聲,竟是刺史府的文書又來了,身後跟著個肥頭大耳的漢子,正是藥庫管事。那管事一臉諂媚:“先生,刺史大人說您藥材可能不夠,讓小的送些新的來。”
雙經渡看著他手裡的藥材,忽然拿起那根失效的麻黃:“管事認得這個嗎?”
管事臉色微變:“是、是麻黃啊,怎麼了?”
“這麻黃陳放三年以上,斷麵發黑,氣微味淡,早已失了藥性。”雙經渡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若用它治急症,便是殺人。你藥庫裡,這樣的藥材還有多少?”
管事額頭冒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文書急了:“先生這話可不能亂說,藥庫的藥材都是按規矩收的!”
“規矩?”雙經渡走到藥架前,拿起一包連翹,“這連翹未到成熟時便采摘,青果居多,藥效不及成熟者一半;還有這知母,被蟲蛀了大半,竟也混在好藥裡。”他一樣樣指出來,“《內經》說‘藥者,療也,救也’,你等以次充好,是想讓這藥變成‘害’嗎?”
百姓們聽了,都圍了過來,有人罵道:“怪不得我家男人喝了藥總不見好,原來是藥材有問題!”“這狗官,竟拿我們的命賺錢!”
管事嚇得躲到文書身後,文書強作鎮定:“先生彆聽他們瞎說,我這就回去稟報刺史大人!”
雙經渡看著他慌忙離去的背影,對隨安道:“把有問題的藥材都挑出來,另放一處。”又對眾人道,“大家放心,今日起,藥材由隨安和張婆親自去藥庫清點,有問題的絕不入庫。”
老婦點點頭:“我老婆子眼神還行,好壞能分清。”
暮色降臨時,刺史李嵩竟親自來了,身後跟著被捆住的藥庫管事。“雙經渡先生,”李嵩的臉色很難看,“查清楚了,這狗東西偷換藥材,倒賣牟利,我已將他收押,聽候發落。”他又對百姓道,“所有有問題的藥材,明日全部銷毀,重新從鄰縣調新的來,費用由府裡承擔!”
百姓們一片叫好,雙經渡卻道:“大人,銷毀前可否讓我取些?”
李嵩一愣:“那些都是劣藥,留著何用?”
“劣藥也有劣藥的用處。”雙經渡道,“我想把它們擺在醫棚外,讓百姓看看什麼是好藥,什麼是壞藥。往後采買藥材,也好有個參照。”
李嵩恍然大悟:“先生考慮得周全。就依你。”
夜深時,醫棚裡漸漸安靜下來,隻有陶釜裡的藥湯還在輕輕翻滾。隨安幫著收拾藥材,忽然問:“先生,您說刺史大人會真的改嗎?”
雙經渡望著窗外的月亮,月光灑在醫棚的草頂上,像一層薄霜。“改不改,不在我們怎麼看,在他自己怎麼住。”他道,“若他住‘百姓疾苦’裡,自然會改;若住‘官位得失’裡,改了也長久不了。”
隨安似懂非懂,忽然聽見老婦在角落裡低低地念:“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夜裡傳得很遠。
雙經渡微微一笑,拿起案上的《金剛經》,指尖拂過“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那句話。他知道,虢州的疫症快好了,但人心的“疫症”,卻需要更久的藥石來醫。
想知道藥庫的劣藥如何派上用場?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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