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經渡走到那個高個子士兵麵前,見他麵色發白,嘴唇乾裂,便知他定是病情反複了。“你丟了什麼藥?”他輕聲問道,語氣平和,卻讓那士兵的怒氣消了大半。
“是……是先生您開的那個止咳的藥,棕色的丸子,我昨天剛領的,今天早上就不見了。”高個子士兵聲音發顫,“我這咳嗽得厲害,沒那藥,夜裡根本睡不著……”
雙經渡點點頭,又轉向眾人:“誰拿了他的藥,不妨直說。這藥雖對症,但每個人的體質不同,亂吃反而有害。若是覺得自己需要,可去醫帳找我,我再為你診脈配藥。”
眾人麵麵相覷,沒人說話。青禾在一旁急得滿臉通紅:“先生配藥多不容易,你們怎麼能偷呢?”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士兵怯生生地站了出來,手裡攥著個油紙包,低著頭小聲說:“將軍,先生……藥是我拿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弟弟也在西營,他咳得比他還厲害,我想……想讓他先吃……”
高個子士兵一聽,火氣又上來了:“你弟弟病了不會自己去領?憑什麼偷我的!”
“他去了,可醫帳說今天的藥已經發完了,要等明天……”瘦小士兵的聲音越來越低,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雙經渡心中了然。藥材運輸艱難,每日都是定量發放,確實有供不應求的時候。他走上前,從那士兵手裡拿過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麵是六顆蜜煉川貝丸,用油紙仔細包著。他把藥遞給高個子士兵,又對那瘦小士兵說:“你弟弟叫什麼名字?帶我去看看。”
瘦小士兵愣了一下,沒想到雙經渡沒有責罰他,連忙領著雙經渡往旁邊的營帳走。蕭策看著這一幕,眉頭漸漸舒展,對剩下的士兵說:“都散了!以後有難處就直說,敢再偷東西,軍法處置!”
雙經渡跟著瘦小士兵走進一個昏暗的營帳,裡麵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汗味。一個年輕的士兵躺在鋪著乾草的地鋪上,蓋著件破舊的棉襖,咳嗽聲像破風箱一樣,每咳一下,身子就蜷縮一下。雙經渡伸手為他搭脈,脈象浮數,果然是風寒未清,肺氣不宣。
“他昨天就該領藥的,可他說自己年輕,扛一扛就過去了,把藥讓給了一個年紀大的老兵……”瘦小士兵在一旁低聲解釋,聲音裡滿是心疼。
雙經渡心中一動,從藥箱裡取出紙筆,寫下一個新的方子,又從自己的藥包裡拿出一小包川貝,遞給那瘦小士兵:“去,按這個方子抓藥,川貝研成末,混在湯藥裡一起喝。”他頓了頓,補充道,“這川貝是我自己備著的,不算在營裡的藥材裡,拿去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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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士兵接過方子和藥材,眼圈一下子紅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謝先生!先生真是活菩薩!”
雙經渡連忙扶起他:“起來吧,醫者救人,本就該如此。隻是下次記住,有難處要說出來,抱團取暖才能熬過這難關,爭搶隻會讓情況更糟。”他想起晉王和二皇子多年的明爭暗鬥,想起京中那些為了權勢互相傾軋的官員,心中輕輕歎了口氣。這世間的病,何止在身,更在心啊。
回到主營帳時,天已經黑透了。蕭策讓人備了些簡單的飯菜,一碟鹹菜,兩個窩頭,還有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先生,今日之事,多謝了。”蕭策拿起一個窩頭,掰了一半遞給雙經渡,“這些兵娃子,都是好樣的,就是有時候性子直,容易衝動。”
雙經渡接過窩頭,咬了一口,粗糙的麵渣剌得嗓子有些疼。“他們隻是太想活下去了。”他望著帳外跳動的篝火,那裡是士兵們在烤火取暖,偶爾傳來幾句粗獷的歌聲,“人在絕境中,要麼互相扶持,要麼互相爭搶,就像這疫病,是會讓人心生戾氣的。”
蕭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先生,您說晉王這次交兵權,會不會也是……想通了?”
雙經渡喝了口小米粥,溫熱的粥滑入胃裡,熨帖得很。“或許吧。”他想起李修遠曾信中說過,晉王去年大病一場後,性子沉穩了許多,常獨自一人在府中抄寫《金剛經》。“就像這帳外的篝火,燒得太旺,容易引火燒身,適當添些柴,讓火慢慢燒,才能燒得更久。”
夜深了,雙經渡躺在簡陋的床鋪上,卻沒有睡意。他想起剛到邊關時,看到的是遍地病號,聽到的是此起彼伏的呻吟,那時他也曾焦慮過,迷茫過,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控製住這肆虐的時疫。直到他想起《內經》裡“正氣存內,邪不可乾”的話,才明白,治病不僅要用藥,更要提振人心。
他起身,從行囊裡拿出一本泛黃的《金剛經》,借著微弱的月光翻開。書頁上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其中一句被圈了又圈:“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他想起晉王那張寫滿欲望的臉,想起張萬貫諂媚又陰狠的笑,想起韋貴妃眉宇間的焦慮,忽然覺得,這些人所執著的,不都是些虛妄的相嗎?
帳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咚——”,沉穩而悠長。雙經渡合上書,閉上眼。時疫總有平息的一天,邊關的風雪總有停歇的時候,而人心的執念,是否也能有放下的一日?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像在這邊關一樣,用醫理驅散病痛,用禪意點亮心燈,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
隻是,京中傳來的消息,真的如密報所說那般簡單嗎?晉王主動交權的背後,是否還藏著彆的深意?
想知道《雙經問渡》的後事如何嗎?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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