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風吹過渭水與黃河交彙的遼闊原野,卷起枯草與沙塵。北岸,北魏的旌旗如林,連綿數十裡的營帳中,戰馬的嘶鳴與鐵甲的碰撞聲日夜不息。長孫嵩與叔孫建立於高坡之上,遠眺南岸。探馬剛剛回報,確認劉裕已攜主力南返,此刻的長安周邊,不過數萬留守孤軍。
劉寄奴竟真舍得將這血戰得來的關中棄之不顧?叔孫建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留下些老弱病殘,以為能擋我大魏鐵騎?真是天大的笑話!
長孫嵩較為持重,但眼中同樣閃爍著輕蔑:南人慣會守城,如今竟敢出城列陣,實乃自尋死路。傳令下去,明日拂曉,於渭汭處渡河,踏平南軍營地,直取長安!
他們對岸那支沉默的軍隊一無所知,更不知一個名為的人,已為他們準備了怎樣的地獄。
南岸,北府軍陣地。
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桐油的氣味。士兵們沉默而高效地移動著,依照早已演練過無數次的方案,將一輛輛戰車用鐵索相連。王鎮惡與沈田子罕見地沒有爭執,共同巡視著陣線,檢查每一處連接,每一架弩機。
槊尖再磨利些!沈田子對一隊士兵吼道,隨後壓低聲音對王鎮惡說,陳先生留下的這陣勢,真能擋住拓跋嗣的鐵騎?
王鎮惡目光掃過那如林的槊尖和猙獰的床弩,緩緩道:儘人事,聽天命。但比起毫無準備,這總是條生路。
每個士兵手中都有一張畫著簡易步驟的紙片,上麵詳細標注著各種旗號鼓聲對應的指令。這是陳衍堅持要留下的陣圖小抄,此刻被許多汗濕的手緊緊攥著。
朱超石擦拭著心愛的馬槊,他的任務是率領最精銳的騎兵在兩翼待機。他試了試馬鐙的牢固程度——這是陳衍改良的新式雙馬鐙,能讓騎士更穩地立於馬上。
一切準備就緒,隻待黎明。
翌日拂曉,河麵上泛起薄霧。北魏的先遣輕騎開始渡河,皮筏和小船在渾濁的河麵上劃出無數漣漪。北府軍按照計劃,隻進行了象征性的抵抗,隨即。
叔孫建見狀大笑:南人果然不堪一擊!全軍渡河!
數以萬計的北魏騎兵開始大規模渡河,戰馬泅水,騎士呼喝,聲勢浩大。晨光中,鐵甲映著水光,如同一片移動的鋼鐵森林。
全部渡河後,魏軍在灘頭整頓隊形。重甲豹躍軍位於中央,輕騎兵兩翼展開,總兵力遠超北府軍。叔孫建長刀前指:碾碎他們!
大地開始震顫。
數千鐵騎同時啟動,如洪流般衝向那道看似單薄的車陣。馬蹄聲如雷鳴,淹沒了天地間一切聲響。
三百步。
北府軍陣中,一麵赤旗猛地揮下。
崩!崩!崩!
數十架寒鴉弩同時怒吼,特製的重型弩箭撕裂空氣,發出駭人的尖嘯。這些弩箭如短矛般粗細,以恐怖的速度射入魏軍密集的陣型。
刹那間,人仰馬翻!
一支弩箭連續洞穿三名騎兵,餘勢不減,又將一匹戰馬釘在地上。鮮血與內臟四處飛濺,慘叫聲甚至壓過了馬蹄聲。
魏軍衝鋒勢頭為之一滯,但後續騎兵仍在推進。
一百五十步。
第二波指令下達。
數千張蹶張弩、神臂弩同時發射,箭雨遮天蔽日,如同死亡的飛蝗,連綿不絕地落入魏軍隊列。輕裝的弓騎兵如割麥般倒下,即使重騎兵的鎧甲也難以完全抵擋如此密集的近距直射。
但北魏軍紀嚴明,仍在衝鋒。
終於,最悍勇的豹躍軍重騎兵衝近了車陣。他們憑借重甲護體,冒死前衝,試圖用套索拉扯車輛,用戰斧劈開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