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的北魏守軍,特彆是長孫嵩的親衛部隊和部分鮮卑死士,依托街壘、坊牆進行了頑強的抵抗。箭矢從房頂、窗口射出,長矛從巷口刺出,不時有冷箭給前進的北秦軍造成傷亡。
但北秦軍準備更為充分,且有備而來,士氣如虹。
老魏的跳蕩營發揮了巨大作用。這些身手矯健的死士,三人一組,五人一隊,或是翻牆越脊,清除屋頂的弓箭手;或是用短刃盾牌,在狹窄的巷弄裡與魏軍搏殺;或是擲出火油罐和震天雷,破壞魏軍的防禦陣型。
“壓上去!弩手掩護!”
“左邊坊門!有冷箭!”
“破門槌!給老子撞開這個烏龜殼!”
怒吼聲、兵刃撞擊聲、垂死哀嚎聲、爆炸聲……在長安城的街巷間回蕩。火焰在一些建築上燃起,映照著一張張猙獰或恐懼的麵孔。
戰鬥最為激烈處,是在通往宮城的主乾道上。長孫嵩終究是被親衛從睡夢中喚醒,倉促組織起了數百名最精銳的甲士,試圖堵住通往宮城的道路,企圖固守待援。
“放箭!”長孫嵩須發賁張,聲嘶力竭地吼道。
密集的箭雨潑灑而下,叮叮當當地撞擊在北秦軍的盾牌和重甲上。
王鎮惡冷哼一聲,舉起大盾:“玄甲營!舉盾!前進!”
重甲步兵們組成緊密的盾牆,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一步步向前推進。箭矢難以穿透,偶爾有幸運箭從縫隙射入,帶來的傷害也有限。
“擲!”
隨著王鎮惡的命令,盾牆縫隙中猛地擲出無數短矛和飛斧,落入魏軍陣中,頓時引起一片慘叫。
“破陣!”王鎮惡看準時機,大吼一聲,親自持槊衝出!
玄甲重騎緊隨其後,如同鐵錘般狠狠砸入了魏軍略顯散亂的陣型!
王鎮惡手中長槊如同毒龍出海,每一次閃爍都必然帶起一蓬血雨。他身後的玄甲騎兵更是悍勇無匹,人馬皆披重甲,在並不算寬闊的街道上形成了無可阻擋的衝擊力。
長孫嵩也是宿將,拚死抵抗,但軍心已亂,裝備和士氣又處於下風,如何擋得住這蓄勢已久的雷霆一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親衛隊就被殺得七零八落,本人也被王鎮惡一槊掃落馬下,被蜂擁而上的北秦士兵生擒。
主將被擒,魏軍抵抗的意誌終於徹底崩潰。
“投降不殺!”
“跪地棄械者免死!”
北秦士兵的吼聲在街道上空回蕩。
當啷!當啷!
幸存的魏軍士兵早已膽寒,紛紛丟棄兵器,跪地求饒。那些被強征的漢人士卒更是早早地就放下了武器,甚至有人反戈一擊,幫著北秦軍指認負隅頑抗的胡人軍官。
天色微明之時,城內的喊殺聲已基本平息。
獨孤信成功控製了所有城門,並將試圖從其他門逃跑的魏軍貴族、將領截獲。老魏的跳蕩營肅清了大街小巷的殘敵。王鎮惡則已經完全控製了宮城和武庫,正在清點繳獲。
陳衍在王鎮惡、獨孤信等將領的簇擁下,策馬緩緩進入長安城。
街道兩旁,滿是跪伏在地的降兵和蜷縮在門縫後、既恐懼又帶著一絲期盼的百姓。燒焦的木頭味、濃重的血腥味和晨間的寒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而刺鼻的氣息。破損的盾牌、折斷的兵刃、倒斃的戰馬和屍體,無聲地訴說著夜晚的慘烈。
他來到了宮城前廣場。這裡經曆過最後的血戰,血跡尚未乾涸。象征北魏統治的狼頭大纛被砍倒,丟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北秦的玄色旗幟,正在晨風中緩緩升起。
陳衍抬起頭,望向那曆經滄桑的宮闕殿宇,飛簷在晨曦中勾勒出蒼涼的輪廓。未央宮、長樂宮……這些曾經無比輝煌的名字,如今近在眼前,卻帶著滿身的傷痕與疲憊。
沒有狂喜,沒有激動,陳衍心中湧起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沉重、慨歎、還有一份如山般的責任。
他終於踏足了這座無數英魂縈繞的城池,實現了北伐的第一步偉業。但這並非終點,甚至不能算是真正的開始。光複之後,是如何治理?是如何讓這片飽受創傷的土地重新煥發生機?是如何麵對依舊強大的北魏和南方那個複雜的“故國”?
“王上,”王鎮惡上前,聲音帶著疲憊,更帶著興奮,“長安城,已在我軍掌控之中!魏軍留守主力儘歿,俘獲無算!糧倉、武庫皆已封存,末將已派兵看守!”
陳衍收回目光,看向眼前這些渾身浴血卻目光灼灼的將領和士兵們。
“辛苦了。”他緩緩說道,聲音傳遍寂靜的廣場,“諸位將士,用熱血和忠勇,光複了舊都!此功,天地可鑒,日月同昭!”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然,長安非我北秦私產,乃天下人之長安!自即日起,嚴明軍紀,撫恤百姓,清查府庫,統計傷亡。擾民者,殺!掠民者,殺!奸民者,殺!”
三個“殺”字,如同冰錐,砸在每個人心頭,也讓那些偷偷觀望的百姓,眼中終於燃起了一絲真正的希望之光。
“傳令下去,”陳衍最後看了一眼巍峨的宮門,“即刻起,修繕城防,安撫流民,準備春耕。另,派人快馬加鞭,將捷報送與王妃。”
“是!”眾將轟然應諾。
朝陽終於完全躍出了地平線,金色的光芒灑滿長安城,驅散了最後的黑暗和寒意,照亮了玄色旗幟,也照亮了這座百廢待興的偉大城市。
長安,光複了。一個新的時代,就在這血與火的洗禮後,在這寒冷的清晨,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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