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澗的春天來得比往年更晚一些，但終究還是來了。
焦土之上，頑強地鑽出了嫩綠的新芽，衝淡了幾分戰火留下的死寂。
猿魔穀——這是部落為這片新生疆域核心區域重新定下的名字，不再以“礦坑”或“澗”為稱，寓意著新生與希望——內外，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狒狒族工匠指揮著猿魔戰士和新近投靠的一些小妖，利用開采出的青黑岩石和堅韌木材，修建著簡易卻堅固的屋舍、哨塔和圍牆。
藥師的帳篷裡飄出草藥的清香，受傷的戰士和族人在此得到救治。山穀外圍新開辟的田地裡，一些擅長農耕的妖族正在嘗試播種從狒狒部落帶來的耐寒作物種子。
秩序，正在這片曾經混亂的土地上，悄然建立。
這一日，穀口新建的議事石殿內，袁罡端坐於上首他依舊穿著簡單的獸皮衣物，氣息內斂，但那雙暗金色的瞳孔開闔之間，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嚴。
經過月餘的閉關調養，他道基上的裂痕已愈合大半，修為雖未突破，根基卻更加紮實渾厚。
下方，分列兩旁。
左邊是以墨淵、短尾、阿木為首的猿魔部落核心。
右邊，則坐著幾位形態各異的妖族代表，他們是近期前來投靠或表示臣服的周邊部落首領。
其中，有之前第一個遷入的花麵狐族長老，一個須發皆白、眼神靈動的小老頭；有來自北麵黑沼澤，渾身覆蓋著細密鱗片、氣息陰冷的“玄水鱷”部落頭領；還有東麵山林中，一支以速度和隱匿見長的“影貓”族代表。
此刻，殿內的氣氛略顯凝重。幾位部落首領麵前，都擺放著一卷由獸皮鞣製、以特殊顏料書寫的文書——那是墨淵根據袁罡的意誌，初步擬定的《猿魔律》草案以及納貢章程。
“諸位，”袁罡開口，聲音平穩，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妖族耳中，“既入我猿魔疆域，受我庇護，便需遵守我之規矩。這《猿魔律》與納貢章程，便是基石，有何疑問，現在可以提出。”
幾位部落首領相互交換著眼色，最終還是那花麵狐族長老率先起身，他臉上堆著謙卑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袁罡大王……”
“稱頭領即可。”袁罡打斷道。
“是，是，袁罡頭領。”狐族長老連忙改口，“頭領製定的律法，我等自然遵從。隻是……這納貢的份額，是否……是否稍重了一些？我花麵狐族小門小戶，以采藥為生，每年上繳五成收獲，恐怕……難以為繼啊。”
其他幾位首領也紛紛附和，麵露難色。玄水鱷頭領聲音沉悶：“我族棲息黑沼澤，產出有限，三成血食與礦產，已是極限。”影貓族代表雖未說話，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同樣的意思。
他們願意臣服，是尋求庇護，但若代價是部落難以生存，那便值得商榷了。
短尾聞言，眉頭一豎，就要開口嗬斥，卻被袁罡以眼神製止。
袁罡目光掃過幾位首領，並未動怒，反而平靜地問道：“爾等可知，在狼族治下，爾等需納貢幾成？”
幾位首領一愣，玄水鱷頭領悶聲道：“狼族貪婪，視我等如豬狗，通常……需納七成以上，且動輒打殺，毫無道理可言。”
“那我再問爾等，”袁罡繼續道，“狼族可曾派兵保護爾等部落免受其他妖獸或流寇侵襲？可曾允許爾等進入黑水澗……不，是猿魔穀周邊資源富集區狩獵、采藥？可曾提供功法、丹藥，助爾等部落提升實力？”
幾位首領麵麵相覷，最終都搖了搖頭。狼族隻知索取，何曾有過庇護？
“既如此，”袁罡聲音微沉，“我猿魔部落，隻取三至五成貢賦，並提供庇護，允許爾等在劃定區域內活動、獲取資源，甚至未來可憑功績換取功法丹藥，比起狼族，孰優孰劣？”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這千裡疆域，非我袁罡一人之疆域，亦是我等所有妖族共同生存之地。納貢，非為盤剝，而是為了積聚力量，構築防線，煉製兵器丹藥，以應對未來可能來自主脈、青嵐城乃至其他勢力的威脅！唯有整體強大，方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立足！若隻知索取，不願付出，大難臨頭時，不過是待宰羔羊！”
一番話，擲地有聲，既點明了利害關係，也描繪了一個共同的未來。
幾位部落首領沉默了下來，臉上露出思索之色。他們都不是蠢妖，自然明白袁罡話中的道理。
相比於狼族的純粹壓榨，猿魔部落的條件確實優厚了許多，而且給出了一個“共同強大”的希望。
花麵狐長老最先想通，他躬身道：“頭領深謀遠慮，是老朽短視了。我花麵狐族，願遵《猿魔律》，按時納貢！”
玄水鱷頭領和影貓族代表權衡利弊，也相繼表態臣服。
“很好。”袁罡微微頷首，“既如此，便依章程行事，墨淵長老會派人協助爾等登記族眾，劃定活動區域。日後，各部若有紛爭，需上報裁決，不得私鬥，立下功勞者，必有重賞！觸犯律法者，也定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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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頭領之命！”幾位首領齊聲應道。
初步的法度與納貢體係，就此確立，雖然簡陋，卻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這意味著猿魔部落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戰鬥集體，開始向著一個擁有領土、人口、製度的真正勢力演變。
待幾位部落首領退下後，短尾忍不住道：“頭領，對這些小部落，是否太過寬仁了？萬一他們日後壯大，心生異心……”
袁罡看向殿外忙碌的景象，淡淡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一味高壓，隻能得一時順從，而非長久歸心。給予希望，明確規則，恩威並施，方能真正凝聚力量。至於異心……”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待我修為恢複，部落壯大，自有手段讓他們不敢，也不能生出異心。眼下，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儘快恢複和發展，才是重中之重。”
墨淵撫須點頭，對袁罡的統治手腕愈發佩服。
這時，阿木從殿外快步走入，臉上帶著一絲興奮：“頭領，派往西北‘風息平原’的勘探隊傳回消息，發現了一處儲量不小的‘赤銅礦’！而且，附近似乎還有一個廢棄的……人族驛站？”
“赤銅礦？人族驛站？”袁罡目光一凝。赤銅是煉製法器的常用材料，意義重大。而人族驛站……在這妖族疆域深處，出現人族建築，顯得頗為蹊蹺。
“具體情況如何？”
“勘探隊隻是遠遠觀察，不敢靠近。那驛站看起來廢棄已久，但周圍似乎有微弱的靈力波動，可能有殘留的禁製。”阿木回道。
袁罡沉吟片刻，看向墨淵：“長老，你怎麼看？”
墨淵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風息平原……老朽記得，那裡曾是上古時期，連接黑風山脈與外部人族疆域的一條古商道節點。那驛站，或許有些來曆，頭領，此事需謹慎處理，或許……隱藏著機遇，也可能是麻煩。”
袁罡點了點頭：“傳令勘探隊，標記位置，暫時不要靠近。待我傷勢再好幾分，親自去查探一番。”
新的資源，未知的遺跡……這千裡妖域的秘密與潛力，似乎才剛剛揭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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