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裡的掌聲漸漸平息,人群如同退潮般散去,隻留下一地狼藉和空氣中尚未消散的戲劇性餘味。
陳默走下主席台,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穩。
他走過的地方,人們下意識地讓開道路,目光複雜地追隨著他的背影。有敬畏,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種對強者天然的趨附。
“小陳,留步。”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代理主持工作的辦公室主任劉國富,他臉上堆著熱情的笑,那片“地中海”在燈光下油光鋥亮,晃得人眼暈。
“這次你受了大委屈,組織上肯定要為你正名!你放心,後續的事情我來處理,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劉國富握著陳默的手,用力搖了搖,姿態做得十足。
陳默看著他頭頂上那行【人情值:5主動示好)】的綠色小字,不動聲色地抽回手。
“那就麻煩劉主任了。”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沒有半分劫後餘生的激動,也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狂喜。這種極致的冷靜,讓劉國富心中暗暗一凜,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
陳默沒再理會他,徑直走向大門。
剛走到禮堂門口,一道狼狽的身影猛地衝了過來,帶著一股香水、淚水和絕望混合的複雜氣味,幾乎要撲倒在他腳下。
是李靜。
她那張精心描畫的妝容已經哭花了,眼線和睫毛膏糊在一起,在臉上留下了兩道黑色的淚痕,像個廉價的布娃娃。她引以為傲的漂亮連衣裙也變得皺巴巴,整個人失魂落魄,再沒有半分往日的精致與高傲。
“陳默……”她聲音沙啞,帶著哭腔,伸出手想去抓陳默的褲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鬼迷心竅,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我們重新開始……”
在李靜的頭頂,那行代表仇怨的紅色數值正在劇烈地波動著,【仇怨值:5000怨毒憎恨)】,但在這片血紅之中,又夾雜著一絲灰敗的【恐懼值:1000】。
她不是在懺悔,她隻是在恐懼。恐懼自己被王斌牽連,恐懼自己身敗名裂,恐懼自己失去這份體麵的工作。她的求饒,不過是絕境之下,抓住救命稻草的本能。
陳默甚至懶得後退,隻是微微側身,就讓她抓了個空。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癱軟在地的女人,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憐憫,甚至沒有恨意,隻有一片純粹的、冰川般的漠然。
“李靜。”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李靜的耳朵裡,“你知道垃圾為什麼叫垃圾嗎?”
李靜茫然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殘忍的弧度。
“因為它除了讓人感到惡心,沒有任何價值。”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仿佛隻是跨過了一件路邊的障礙物。
“不——!”
李靜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徹底崩潰,癱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哭聲,再也換不來陳默半分的回眸。
走出鎮政府大院,午後灼熱的陽光迎麵撲來,陳默眯了眯眼,感覺像是從一個陰暗的洞穴回到了人間。
他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胸中那股積鬱了數月的濁氣,終於徹底消散。
他沒有回家,而是沿著鎮裡的主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腦海中的【人情賬本】前所未有地清晰。他能看到路邊水果攤老板頭頂的【人情值:0.5點頭之交)】,也能看到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頭頂的【人情值:0.1無故的煩躁)】。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個由無數數據流構成的龐大社交網絡。他不再是那個被動接受規則的棋子,而是唯一一個能看穿所有數據,並利用數據改寫規則的玩家。
回到那間隻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陳默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啪”的一聲打開,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走了一絲白日的浮躁。
他沒有喝酒,隻是靜靜地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椅子上,閉上眼,將意識沉入了【人情賬本】。
王建國父子雖然被帶走,但事情遠沒有結束。
那三萬塊“挪用公款”的罪名,就像一根紮進肉裡的毒刺,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栽贓,但在賬麵上,它依然存在。隻要這筆賬平不了,他的檔案上就會永遠留下一個洗不掉的汙點。
他要的,不是“沉冤得雪”,而是“毫無瑕疵”。
他的意念,落在了那條剛剛“繼承”來的債權上。
【無主債權】:
【債務人:鎮財務所所長,李富貴。】
【人情事由:三年前,王建國為其子李富貴之子違規入職縣重點中學,提供了關鍵幫助。】
【人情值:150虧心債)。】
【狀態:已由宿主繼承,可隨時發起催收。】
150點人情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