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雪亮的追光,如同上帝之手,穿透鳳凰市的夜色,將陳默和夜鶯從喧囂的人群中精準地剝離出來,釘在了世界的中心。
周圍的嘈雜瞬間變成了低沉的嗡鳴,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善意、惡意、好奇還是審視,都化作了實質性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陳默臉上的微笑沒有變,肌肉的弧度像是用卡尺量過,分毫不差。但在那微笑之下,他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致。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圍獵。
獵場,是慈善與道德的高地。
獵物,是他陳默。
而獵人,就是身邊這個美得不像凡人的女人。她甚至懶得掩飾自己的陷阱,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將絞索遞到了他的麵前,微笑著,等待他自己把頭伸進去。
司儀激昂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草坪,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敲打在陳默的耳膜上。
“……今晚,陳科長將正式接受我們孤兒院的聘請,擔任我們的名譽院長!”
掌聲雷動。
那掌聲不是獻給他的,而是獻給這場表演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觀眾,也是幫凶。他們用掌聲,編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牢牢罩住。
夜鶯側過頭,對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她的動作優雅得如同教科書,可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陳默看到了一絲淡淡的,屬於勝利者的寬容。
“陳科長,孩子們,都在看著你呢。”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魔咒,穿透了雷鳴般的掌聲,清晰地鑽進他的耳朵。
陳默知道,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他可以拒絕,可以用一百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但在這聚光燈下,在“慈善”與“愛心”的道德光環下,任何拒絕都會被解讀為虛偽和冷血。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望,會在一夜之間,崩塌得乾乾淨淨。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了腳步。
從他站立的地方,到主樓前的舞台,不過短短二十米。
這二十米,卻像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路。
腳下的紅地毯柔軟得不真實,像踩在雲端,又像踏入泥沼。
追光燈灼熱,烤得他後背微微發燙。
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有力,像一尊笨拙的古鐘。
他看到了台下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地產商趙四海,那個在賬本上對他仇怨值高達兩千五的男人,此刻正滿臉堆笑,用力地鼓著掌,眼神裡卻全是幸災樂禍。那位被稱為“慈善藝術家”的畫家,含笑點頭,目光卻在他和夜鶯之間來回遊移,像是在評估一件商品的價值。
還有角落裡的馬六和王七,那兩個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的黑道頭目,也暫時放下了仇恨,饒有興致地看著台上的好戲。
所有人都成了這場戲的觀眾。
他終於走到了舞台上,站在了夜鶯的身邊。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山之巔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了過來。
司儀的情緒愈發高漲,他從禮儀小姐手中接過一個製作精美的紅色聘書,雙手捧著,準備遞給夜鶯。
“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一位是心懷大愛、默默奉獻的慈善家,一位是銳意進取、為民請命的政壇新星!他們的結合,必將為我們鳳凰市的慈善事業,譜寫出最華美的篇章!”
司儀用儘了畢生所學的華麗辭藻,將氣氛烘托到了頂點。
夜鶯的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她緩緩伸出手,準備接過那份聘書,然後,再親手交到陳默手上。
整個流程,天衣無縫。
陳默看著那本紅色的聘書,知道一旦接過來,自己就等於在額頭上,被烙上了一個屬於夜鶯的印記。
就在這一刻——
異變陡生!
人群中,一個穿著侍者製服的年輕人,一直低著頭,安靜地端著一個放著空酒杯的托盤。他看起來毫不起眼,是這場盛宴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種背景板。
可就在夜鶯伸手的那一刹那,他動了。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
他猛地將手中的托盤向地上一砸,“哐啷”一聲巨響,銀質的托盤和水晶杯碎裂的聲音,像一道刺耳的驚雷,炸響在所有人耳邊。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另一隻手,從腰後閃電般地抽出了一把銀亮的、細長的刀!
那不是餐刀,而是一把鋒利的、足以致命的匕首!
刀光一閃,在水晶燈下劃出一道淒美的弧線,目標直指夜鶯的心臟!
“啊——!”
台下,離得最近的一位貴婦發出了刺破耳膜的尖叫。
整個宴會,瞬間從天堂跌入地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陳默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成了針尖。
他看到了那個侍者,不,是殺手,那雙因為極度興奮和瘋狂而變得血紅的眼睛。
他看到了夜鶯臉上那完美的微笑,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一絲錯愕和震驚,浮現在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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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看到了那把匕首的刀刃上,倒映出自己那張同樣震驚的臉。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