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公司的名字，叫“宏發置業”。
陳默的瞳孔猛地一縮。
宏發集團的前身。
他迅速在數據庫裡搜索“宏發置業”的法人代表。跳出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與王啟年兄弟沒有任何關聯。但在另一份加密的資金流水記錄裡，陳默看到，一筆巨款，在“宏發置業”成立前夕，從一個海外賬戶，轉入了龍傲天當時情婦的銀行卡裡。
線，串起來了。
從這一天起，龍傲天的人生，像坐上了火箭。
他不再是那個隻會在街頭打打殺殺的混混。他開始涉足拆遷、土方、高利貸……所有房地產下遊的灰色產業。
他的手段，也變得“文明”起來。
數據庫裡，一個個案例觸目驚心。
想當釘子戶？沒關係，沒人會去砸你家玻璃。隻是你家周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渣土車經過，轟鳴聲讓你無法入睡。你家門口，會被挖一條深溝，讓你出入都得靠爬。你的孩子上學路上，總會遇到幾個流裡流氣的青年，對他“噓寒問暖”。
不出一個月，最堅定的釘子戶，也會哭著喊著求他們把房子拆了。
想競爭一塊地？也沒關係，沒人會威脅你的人身安全。隻是在拍賣會前一天，你的公司會被稅務、消防、安監等部門輪番“聯合檢查”，查出各種“嚴重問題”，勒令停業整頓。
所有這些事件的卷宗，都完美得找不到一絲破綻。那些“意外”，都被歸結為巧合。那些“檢查”，都合乎所有程序。
龍傲天像一條隱藏在城市下水道裡的巨蟒，悄無聲息地絞殺著所有擋在宏發集團麵前的獵物。而他自己，卻始終保持著“乾淨”。他名下沒有任何公司，賬上沒有任何不正常的流水。他隻是一個住在高檔小區的“無業遊民”。
陳默的煙已經燒到了儘頭，燙到了手指。他猛地回過神，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裡。
他打開【人情賬本】，將龍傲天這個名字輸入進去。
賬本頁麵上，一張巨大而腥臭的黑色網絡，轟然展開。這張網的核心，就是龍傲天。無數黑色的絲線從他身上蔓延出去，連接著金陵市的各個角落。派出所的所長、區的聯防隊長、街道辦的主任、銀行的信貸經理……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他們頭頂的數值，大多是【仇怨值：5000恐懼）】或【人情值：8000利益捆綁）】。
這是一個用恐懼和利益編織起來的帝國。
但陳默注意到，這些，都還隻是這張網的外圍。真正核心的幾條線，卻指向了幾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市法院的一位副院長。賬本顯示，龍傲天曾在他兒子澳洲留學陷入賭博醜聞時，動用海外關係，花了很大代價將事情“擺平”。
比如，市電視台的一位知名女主持人。賬本顯示，她能從一個實習生爬到今天的位置，是因為龍傲天手裡，掌握著她和某位市領導的私密錄像帶。
陳默感覺後背有些發涼。這張網的深度和廣度，遠超他的想象。它已經不僅僅是官商勾結，而是形成了一個幾乎可以影響整個城市正常運轉的地下權力中心。
而這張網的最頂端，一根最粗、最黑的絲線，毫無疑問，連接著王啟年和王啟宏兄弟。
可是，光有這些，還不夠。
這些罪惡，大多發生在多年前，證據早已湮滅。而且，都無法直接指向王啟年。想要扳倒這棵大樹，必須找到那個能將所有零散的罪證串聯起來，並最終指向樹根的關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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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目光，重新回到夜鶯提供的數據庫。他開始調整搜索邏輯，不再關注那些血腥的暴力事件，而是將關鍵詞設定為：“合同”、“法律文書”、“訴訟”。
他想看看，龍傲天這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文盲，是如何將那些血淋淋的巧取豪奪，包裝成一筆筆天衣無縫的合法交易的。
很快，上百份文件跳了出來。
宏發集團早期的土地收購合同、拆遷補償協議、項目合作糾紛的法院判決書……
陳默一份份地看下去。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發現了一個詭異的共同點。
所有這些文件，無論內容多麼肮臟，但從法律文本的角度來看，都堪稱完美。條款嚴謹，邏輯閉環，沒有任何漏洞。甚至連標點符號的用法，都無可挑剔。這絕不是一個普通法務能做出來的水平。這背後，必然有一個頂尖的法律高手在操刀。
陳默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他感覺自己，就要觸摸到這頭巨獸的大腦了。
他將所有文件的簽署頁、代理律師欄進行掃描比對。
一個名字，開始以極高的頻率，反複出現。
起初，他隻是一個不起眼的代理律師。後來，他成了宏發集團的法律顧問。再後來，他的名字從公開文件中消失了，但那些風格鮮明的、如教科書般完美的法律文件，卻一以貫之。
陳默將那個名字，在電腦的記事本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了出來。
吳思遠。
他將這個名字，輸入到【人情賬本】的搜索欄中。
頁麵閃爍，一個與龍傲天那張黑色巨網截然不同，卻又緊密相連的、由無數灰色絲線構成的精密網絡，浮現在陳默眼前。
而在“吳思遠”這個名字的旁邊，賬本用一行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金色字體，給出了最終的注釋。
【龍傲天之腦，王啟年之白手套】
陳默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找到了。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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