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人,就像一個迷。一個讓他這個鎮書記都感到一絲心悸的迷。
“書記,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李衛國問道,“劉富貴那邊……”
“等。”孫大海隻說了一個字。
“等?”
“對,等。”孫大海睜開眼睛,眼神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和果決,“等縣紀委的電話。既然這位‘高人’已經把路鋪好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順著他鋪好的路走下去。任何多餘的動作,都可能畫蛇添足。”
李衛國心頭一凜,明白了孫大海的意思。書記這是決定,徹底放棄“內部處理”的念頭,完全配合那位“高人”的劇本,讓縣紀委來唱這出戲的主角。
這既是對那位高人的尊重,也是一種試探。他們想看看,這個年輕人布下的局,最終會走向一個怎樣的結局。
……
與此同時,張國棟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腳步不再像來時那般沉重和決絕。冬日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杈,斑駁地灑在他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上,帶來一絲久違的暖意。
他的腦海裡,反複回響著江澈說過的那些話。
“蛀蟲最怕的是什麼?不是吵鬨,是陽光。”
“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隻是有時候被灰塵蒙住了,你得幫它吹口氣。”
這些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中那把生了鏽的鎖。他是一個兵,他從骨子裡相信這個國家,相信他曾經用生命保衛過的組織。隻是劉富貴那副醜惡的嘴臉,和一次次反映無果的現實,讓他的信念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他以為,隻有把天捅個窟窿,才能讓上麵的人看見。
但那個年輕人告訴他,不用捅破天,隻需要打開一扇窗,讓陽光照進去。
是啊,自己是去討一個公道,不是去當一個讓組織難堪,讓戰友蒙羞的“訪民”。他的尊嚴,是戰場上用血換來的,不能丟在信訪辦的門口。
回到家,那個陪伴了他幾十年的老伴迎了上來,看著他空手而歸,眼神裡滿是擔憂:“老頭子,你……沒去?”
張國棟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不去了。我想明白了,有比鬨更好的法子。”
他沒有多做解釋,徑直走到裡屋,從一個陳舊的木箱裡,翻出了一副老花鏡。然後,他端正地坐在桌前,鋪開一張信紙,拿起了筆。
他的手曾經能穩穩地托起鋼槍,如今卻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沒有寫憤怒的控訴,也沒有寫委屈的哭訴。他隻是像一個最忠實的記錄者,一筆一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寫了下來。
從他第一次去民政辦詢問撫恤金開始,劉富貴是如何用“財政緊張”來搪塞他,又是如何用“要顧全大局”來教育他,每一次的時間,地點,對話,他都寫得清清楚楚。
他寫下了自己聽到的傳聞,關於劉富貴的小舅子,關於那些被以次充好的慰問品,關於那些神神秘秘的賬目。
他不知道那個叫江澈的年輕人是誰,但他覺得,那個年輕人說得對。
他要做的,不是去當原告,而是去當證人。他要讓那些醜陋的、肮臟的事實,自己站出來說話。
寫完最後一個字,張國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胸中積壓了數月的鬱結之氣,都隨著這封信煙消雲散。
他重新燃起了希望,那是一種對正義最樸素的信仰。
他相信,當這封信擺在某張辦公桌上時,那縷他所期盼的陽光,一定會穿透陰霾,照進青龍鎮這片被蛀蟲啃食的角落。
帕薩特車裡,孫大海對司機輕聲吩咐道:“回吧。”
車子緩緩啟動,彙入車流。李衛國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依舊波瀾起伏。他忍不住問道:“書記,關於江澈……我們是不是要找他談一談?”
孫大海搖了搖頭,眼神望向遠方,意味深長地說:“不。靜觀其變。”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像是在對李衛國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衛國啊,我們青龍鎮的池子,看來比我們想象的要深。有的人,是龍。在沒有弄清楚他的來意之前,我們不能把他當成普通的魚來養,更不能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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