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亢奮的情緒像點燃的汽油,瞬間彌漫開來。
剛才還是一群愁雲慘淡的待罪羔羊,此刻個個都像打了雞血的鬥士,眼中閃爍著建功立業的光芒。而這一切的源頭,江澈,卻感覺自己像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一具微笑的空殼,坐在這場與他格格不入的狂歡之中。
【緊急任務發布:保衛摸魚後花園!】
【任務目標:阻止後院改造計劃,保住你最後一塊可以安心曬太陽的淨土。】
【失敗懲罰:你將失去最後的摸魚庇護所,並被任命為‘亮點工程’長期負責人,從此與摸魚絕緣,每日加班至深夜,直至過勞。】
係統的警告聲如同喪鐘,在他腦海裡一遍遍回蕩。
成為“亮點工程”長期負責人?
每日加班至深夜,直至過勞?
這幾個字組合在一起,對江澈而言,比直接判他死刑還要殘忍。他上一世就是這麼死的!
“好!就這麼定了!”鎮長李衛國重重一拍手,臉上泛著紅光,徹底進入了臨戰狀態,“時間不等人,我們現在就分工!兵分幾路,連夜作戰!”
他看向黨政辦主任陳光明,語氣不容置疑:“光明同誌,後勤保障是你分內之事!現在,立刻,組織所有能動彈的人,去後院!不管是用手拔還是用鐵鍬鏟,天亮之前,我不想在那片地上看到一根雜草,一塊垃圾!”
“是!保證完成任務!”陳光明“蹭”地一下站起來,腰杆挺得筆直,仿佛即將奔赴戰場的將軍。他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已經開始搖人。
“規劃所的,跟我來!”分管城建的副鎮長也行動起來,拉著幾個技術員就地圍成一小圈,開始在紙上瘋狂地勾畫。
整個會議室亂中有序,電話聲、討論聲、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激昂的“加班交響樂”。
江澈坐在這片喧囂的中心,卻感覺自己身處另一個維度的絕對寂靜裡。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絕望的撞擊聲。
完了。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熟悉的角落。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那張缺了條腿,被他用三塊磚頭墊平的破藤椅,躺上去時會發出“嘎吱”的悅耳聲響。空氣裡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不遠處鳴叫。
那是他對抗這個內卷世界的最後堡壘,是他疲憊靈魂的唯一棲息地。
現在,推土機來了。
不,比推土機更可怕,是一群打了雞血的領導,和他們那該死的、想要“化腐朽為神奇”的雄心壯誌。
而點燃這把火的,竟然是他自己。
江澈感覺喉嚨發乾,他必須做點什麼,必須阻止這場災難。
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試圖用最委婉、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進行最後的掙紮。
“孫書記,李鎮長,”他的聲音有些乾澀,“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瞬間,整個會議室再次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他身上。那目光裡,不再是單純的期盼,而是帶上了幾分崇敬和信服。
孫大海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靜,溫和地看著江澈:“小江,你說。你的想法,沒有不成熟的。”
李衛國更是直接,拿過筆記本和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隨時記錄的姿態。
江澈感覺自己頭皮一陣發麻,他硬著頭皮說:“我剛才在想,一個晚上就把一片荒地改造成一個亮點工程展示區,是不是……有點太倉促了?萬一細節上出點紕漏,明天在縣長麵前,反而會顯得我們急功近利,弄巧成拙。”
他小心翼翼地措辭,希望能給這股狂熱的勢頭降降溫。
然而,他低估了“迪化”的力量。
李衛國聽完,不但沒有絲毫動搖,反而用力點了點頭,在筆記本上記下幾個字,一臉讚歎地說道:“考慮得太周到了!小江同誌提醒得對!我們不能隻顧著場麵,更要注重細節!倉促之間,更顯真章!”
他看向眾人,拔高了聲音:“大家聽到了嗎?小江同誌的意思是,越是時間緊、任務重,我們越要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細心和精神!這不僅是一項工程,更是一場考驗我們青龍鎮乾部隊伍執行力和戰鬥力的硬仗!我們不僅要完成,還要完成得漂亮,完成得無可挑剔!”
“對!就是要這種精神!”孫大海也補充道,看向江澈的眼神裡滿是欣賞,“小江同誌想的就是比我們深一層。他不是在質疑方案,他是在提醒我們,要用最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這份嚴謹,這份擔當,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
江澈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像個試圖給炸藥桶滅火的消防員,結果潑上去的不是水,而是一桶更高標號的汽油。
完了。
這次是徹底完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手挖好的坑,被領導們用最美好的想象力填滿,然後把他自己穩穩當當地埋了進去,還在墳頭上插了一麵寫著“先進典型”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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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們都去現場看看!”李衛國大手一揮,率先走出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