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在孫大海和李衛國的心坎上。
“……是誰寫的?”
這個問題,像是一道聚光燈,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那個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的始作俑者。
孫大海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聲音。旁邊的李衛國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激動和驕傲,他伸手指著那個方向。
“張書記,就是他,我們鎮黨政辦副主任,江澈同誌。他……他一個人,熬了一整夜。”
整個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錢文華和其他幾位局長的表情,精彩得如同打翻了的調色盤。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份被張峰高高舉起的方案,又看看那個睡得四仰八叉的年輕人,大腦徹底宕機。
一個人?一個通宵?
寫出了讓縣委副書記都為之動容的“係統性解決方案”?
這怎麼可能!昨天下午,他們這群“專家”吵了半天,連個屁都沒吵出來。這小子倒好,睡一覺的功夫,就把天給補上了?
錢文華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鞋底抽了十幾個來回。他昨天還嘲諷江澈是“甩手掌櫃”,現在看來,自己才是個隻會搖頭的撥浪鼓,而人家,是真正的定海神針。
張峰的目光,也落在了江澈身上。
他看著那個年輕人毫無防備的睡顏,眉頭微微皺起,但眼神裡那股子審視和嚴厲,卻早已被一種深沉的欣賞所取代。
良久,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不要吵醒他。”
張峰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讓他睡。”
他將那份厚厚的稿紙小心翼翼地合上,仿佛那是什麼絕密文件。
“孫大海,李衛國,立刻召集水泥廠的職工代表,一個小時後,就在廠裡的大禮堂開會。這份方案,我親自去跟他們談。”
“啊?您……您親自去?”孫大海愣住了。
“怎麼?有問題?”張峰的眼神掃了過來。
“沒!沒問題!我馬上去辦!”孫大海一個激靈,轉身就往外衝,腳步都有些踉蹌,那是極度的震驚和興奮導致的。
李衛國也緊隨其後,臨走前,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澈,眼神裡充滿了感激和慶幸。他知道,青龍鎮的天,要晴了。
會議室裡,隻剩下張峰和一群麵麵相覷的局長們。
張峰沒有再理會他們,而是自顧自地拉了張椅子,坐到窗邊,就著晨光,再次一頁一頁地翻閱起那份方案。他看得極其仔細,時而點頭,時而用筆在上麵做著標記,神情專注得像個正在備考的學生。
剩下的幾位局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個個如坐針氈,尷尬得能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三室一廳。
他們感覺自己就像一群小醜,而那個正在睡覺的年輕人,才是這場大戲唯一的主角。
……
一個小時後,青龍鎮水泥廠,那座破敗得仿佛隨時會散架的大禮堂裡,黑壓壓地坐滿了人。
幾百名工人代表,將不大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空氣中彌漫著汗味、煙味和一股子壓抑的火藥味。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麻木、懷疑和警惕。
趙鐵牛坐在最前排,他的臉色比禮堂的水泥牆壁還要陰沉。
工友們在他耳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牛哥,聽說今天縣裡的大官親自來了,你說會不會又是來畫大餅的?”
“還能有啥好事?肯定是想逼我們簽字,拿點小錢把我們打發了。”
“就是,咱們可不能再上當了!錢不到位,誰簽誰是孫子!”
趙鐵牛沒有說話,隻是攥緊了拳頭。他的心裡,比任何人都要矛盾。他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個年輕乾部坐在他家小板凳上,跟他說的那番話。
“你要信這個‘勢’……”
“他們比你更怕……”
難道,今天就是那個“勢”來了嗎?
就在這時,禮堂的大門被推開,以縣委副書記張峰為首的一眾領導,走上了主席台。
工人們的議論聲瞬間小了下去,幾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齊刷刷地射向台上,冰冷而銳利。
張峰走到主席台中央,沒有坐下。他環視全場,目光在每一個人臉上短暫停留,最後落在了趙鐵牛的身上。
沒有開場白,沒有官話套話。
“我知道大家今天來,心裡都憋著一股火,都覺得政府要甩包袱,不管你們的死活了。”
張峰的第一句話,就讓所有工人都是一愣。
“我今天來,不是來解釋,也不是來安撫。我是來給大家一個說法的。”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正是江澈的那份草案。
“我知道,大家最關心的,無非三件事:第一,過去欠的錢怎麼辦?第二,以後的人怎麼辦?第三,解決這些問題的錢,從哪裡來?”
“今天,我就把話給大家說明白。”
張峰的聲音沉穩有力,他沒有照本宣科,而是用最直白、最通俗的語言,將江澈方案裡的核心內容,一條條地剖析給眾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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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曆史遺留的集資款,我知道這是大家心裡最大的一根刺。廠裡沒錢,這是事實。但沒錢,不代表就賴賬!”
“我們有個新辦法,叫‘債轉股’!”
“什麼玩意兒?債轉股?”台下立刻有人喊了起來,“彆跟我們玩這些聽不懂的名堂,我們就認錢!”
“對!還錢!”
“還錢!”
喊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