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好文章,都是需要沉澱的。”江澈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心裡卻在呐喊:再不沉澱,你小子就要跟著孫書記他們一起被埋了!
接下來的兩天,青龍鎮政府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孫大海和李衛國閉門不出,據說是緊急研究“古橋保護方案”。鎮裡關於拆橋修路的事,誰也不敢再提。那篇差點就印發出去的宣傳稿,也被江澈以“需要進一步完善細節”為由,壓在了抽屜的最深處。
一切都好像風平浪靜,仿佛兩天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對峙,隻是一場幻覺。
但江澈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那個叫古懷恩的老人,就像一枚發射後進入靜默巡航狀態的導彈,誰也不知道他會從哪個角度,以何種方式,再次發起攻擊。
第三天上午,這份寧靜被徹底打破了。
打破它的,不是縣裡的電話,也不是市裡的文件,而是一份報紙——《安陽日報》,本市的黨報。
報紙是郵遞員照例送來的,先到了黨政辦。新晉“卷王”小李為了表現積極,每天都搶著分發報紙。
“咦?”小李發出一聲驚奇的輕呼。
“怎麼了?”江澈正在用新學到的【茶藝大師】技能衝泡一杯“安神普洱”,聞言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
“江哥,你看!市報上,竟然有寫我們青龍鎮的文章!”小李的聲音裡充滿了與有榮焉的興奮,他舉著報紙,快步走到江澈桌前。
江澈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他。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了那份報紙的第四版,文化副刊版。
一個觸目驚心的黑色加粗標題,像一柄重錘,狠狠砸進了他的眼簾——
《一座四百年古橋的泣血悲鳴》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副標題:誰在以發展的名義,行毀滅文化之實?
署名:古越。
江澈的瞳孔驟然收縮,端著茶杯的手都控製不住地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來了!
這顆導彈,終究還是爆炸了!而且,它選擇的引爆點,不是縣裡,而是直接在市一級的主流媒體上,引爆了一顆輿論的核彈!
小李還毫無察覺,指著文章興奮地說:“江哥,你看這文章寫的,真好!文筆太犀利了!‘當挖掘機的轟鳴聲試圖掩蓋曆史的回響,我們聽到的,不是進步的樂章,而是一個文明無聲的哭泣。’哇,這句話寫得,比我那個‘涅盤的陣痛’高級多了!這個叫古越的,肯定是個大家!”
江澈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他一把奪過報紙,飛快地瀏覽起來。
這篇文章,哪裡是什麼文藝評論,這分明是一篇戰鬥檄文!
古懷恩用他那支當過省報記者的筆,將濟安橋的曆史、價值、藝術成就,寫得詳實而動人。他從萬曆年間的縣令,寫到橋頭默默守護的石獅;從橋欄上模糊的捐贈者姓名,寫到一代代青龍鎮人與橋的深厚感情。字裡行間,充滿了對曆史的溫情與敬意。
然而,筆鋒一轉,文章的後半段,變得如刀鋒般銳利。
他沒有點名孫大海,也沒有點名李衛國,甚至沒有提青龍鎮政府。他隻是用一種痛心疾首的筆調,質問著一種現象——一種“唯gdp論”的短視,一種對曆史文化的傲慢與無知。
“……他們看不到石橋上沉澱的歲月,隻看得到項目資金後麵那一串誘人的零;他們聽不到先人留下的叮嚀,隻聽得見政績報告裡那幾句響亮的口號。他們以為炸掉一座橋,是為發展掃清了障礙,殊不知,他們炸掉的,是一個地方的記憶,一個族群的根!”
“敢問,一個連自己的過去都可以輕易拋棄的地方,它的未來,又在何方?”
文章的結尾,是一個振聾發聵的問號,充滿了悲愴和力量。
整篇文章,沒有一句指控,卻句句都是控訴。沒有一個臟字,卻把青龍鎮領導班子那點心思,扒得體無完膚,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
“高,實在是高!”江澈在心裡發出一聲哀嚎。這已經不是降維打擊了,這是直接召喚隕石進行天外打擊。
“江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小李終於發現了江澈的異常。
江澈剛想說點什麼,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鎮長李衛國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他的頭發有些散亂,臉上毫無血色,眼神裡充滿了驚惶。
“報紙!今天的市報呢?”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小李下意識地指了指江澈手裡的報紙。
李衛國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把搶過報紙,目光迅速鎖定在那篇文章上。隻看了幾行,他的身體便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他扶著江澈的辦公桌,才勉強站穩。
“完了……”李衛國的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全完了……”
就在這時,隔壁書記辦公室裡,那台紅色的電話機,發出了一陣急促而尖利的咆哮,那聲音,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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