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華的眼神,微微一凝。
賀偉?
他摘下眼鏡,湊近了些,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個名字。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是“偉大”的“偉”,而不是火焰旁的“煒”。
周國華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寫錯領導名字,這是機關裡最低級,也是最致命的錯誤。一個筆杆子,如果連這點嚴謹都做不到,那能力再強,也是枉然。
周國華的第一反應,是失望。
他以為自己發現了一塊璞玉,沒想到,卻是一塊有著明顯瑕疵的石頭。這個江澈,終究還是太年輕,太毛躁了。
他放下報告,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心中那股剛剛升起的欣賞之情,迅速冷卻了下來。或許,王建國也看走眼了。
辦公室裡陷入了沉默,隻有牆上的掛鐘,發出單調的滴答聲。
周國華端起茶杯,準備將這件事暫時放到一邊。可就在茶杯送到嘴邊的那一刻,他的動作,停住了。
不對。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從他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以江澈寫這份報告所展現出的邏輯縝密和思維深度,他會犯這種錯誤嗎?一個能將全縣上半年的gdp、稅收、固定資產投資等一係列枯燥數據記得分毫不差的人,會記錯一個朝夕相處的領導的名字?
這不合常理。
周國華將茶杯緩緩放回桌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重新拿起了那份報告,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個“偉”字上。
賀煒。
他想起了自己的這位副手。一個踏實肯乾,但性格有些內斂的乾部。那個“煒”字,確實生僻,彆說外人,就是縣委大院裡,十個人裡也有七八個會念錯寫錯。他甚至記得,有一次開常委會,會議紀要上,就把賀煒的名字打成了“賀偉”。當時賀煒看到了,隻是苦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但周國華知道,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名字被搞錯。這代表著一種不被尊重,一種被忽視。
想到這裡,周國華的腦中,仿佛有一道電光閃過。
他猛然間明白了什麼。
這個錯字,不是江澈的失誤。
這……是江澈故意的!
他不是寫錯了,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這個縣委書記,要注意到這些細節!要注意團結班子裡的每一位同誌,尤其是像賀煒這樣性格內斂、不善言辭,甚至名字都容易被人忽略的同誌!
官場之中,細節見真章!
一個優秀的領導,不僅要有宏圖大略,更要有體察入微的眼光和胸懷。江澈,這個年輕人,他是在用一種極其委婉,又極其深刻的方式,向自己進言!
他為什麼不直接說?因為那樣太刻意,太冒失,甚至有邀功之嫌。
他為什麼要用這種“自汙”的方式?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在不露聲色之間,將這個信息精準地傳遞給自己。如果自己看不懂,那隻能說明自己這個“伯樂”眼光不行,他也就不必再費心。如果自己看懂了,那君臣之間的默契,便在這一字之差中,儘顯無遺!
想通了這一層,周國華隻覺得一股熱流從心底湧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他看著報告上那個“錯字”,非但沒有了絲毫的失望和憤怒,反而眼中充滿了激賞。
這哪裡是瑕疵?
這分明是神來之筆!
這個江澈,不僅有才華,有大局觀,更有這份洞察人心的細膩和敢於“犯錯”的擔當!
周國華拿起報告,又看了一遍,這一次,他感覺每一個字都閃著智慧的光。他仿佛能看到那個叫江澈的年輕人,在深夜的燈下,奮筆疾書後,故意落下這一個“錯字”時的平靜與從容。
那不是疏忽,那是一種胸有成竹的自信。
“嗬嗬……”
周國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小子,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拿起桌上的紅筆,沒有去圈出那個錯字,反而在報告的頁眉上,寫下了四個字:
“文筆老成,可堪大用。”
寫完,他放下筆,拿起電話,直接撥通了王建國的內線。
“建國同誌,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關於我的秘書人選,我考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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