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國華放下噴壺,轉過身,用毛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了江澈身上,“看你這滿頭大汗的樣子,是被記者嚇著了?”
江澈尷尬地笑了笑,沒敢接話。
“坐吧。”周國華指了指待客區的沙發。
江澈依言坐下,身體繃得筆直,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周國華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放到他麵前的茶幾上。這個舉動,讓江澈更加不安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領導親自給你泡茶,那後麵跟著的,十有八九是天大的麻煩。
“小江啊。”周國華在江澈對麵坐下,沒有談工作,反而聊起了家常,“來青陽,快一年了吧?”
“還差幾個月。”
“習慣嗎?”
“挺好的,同事們很照顧我,您也……很器重我。”江澈說得很謹慎。
周國華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撇著浮沫。“項目成功了,全縣上下,都很高興。今天早上,市委王書記親自給我打電話,祝賀我們。說我們青陽縣,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都是書記您領導有方。”江澈熟練地送上官方式的恭維。
“你啊。”周國華放下茶杯,搖了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絲無奈,又有一絲欣賞,“總是這樣,把功勞往外推。你知不知道,孫誌國今天在政府那邊的會上,是怎麼評價你的?”
江澈一愣。
“他說,‘林業碳彙’這個項目,縣委是總設計師,政府是施工隊,而你江澈同誌,是那個提供了唯一一張圖紙的人。”周國華的目光變得深邃,“沒有你這張圖紙,我們都是睜眼瞎。”
江澈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沒想到,孫誌國會給他這麼高的評價。這到底是捧他,還是在周國華麵前給他上眼藥?
“孫縣長過譽了,我……”
“你不用解釋。”周國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喜歡張揚,不喜歡站在聚光燈下。如果可以,你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你,讓你一個人安安靜生待著,對不對?”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江澈的心鎖裡。他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周國華,眼神裡滿是“你懂我”的激動。他差點就要點頭承認了。
可話到嘴邊,理智又強行讓他把頭低了下去。
周國華看著他這副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繼續說道:“你的想法,我理解。大功不居,大智若愚。這是一種境界,也是一種智慧。在官場上,有時候藏拙比露鋒芒更重要。”
江澈心裡瘋狂點頭:對對對!書記您真是我的知音!快,快下令讓我藏起來!
然而,周國華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從他頭頂澆了下來。
“但是,小江,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同樣的,一個人如果藏得太深,藏得太久,彆人就看不到你的價值了。”周國華的語氣變得嚴肅而語重心長,“金子,放在口袋裡,隻有你自己知道它是金子。隻有把它拿出來,放到陽光下,讓所有人都看到它的光芒,它才能體現出最大的價值。彆人才會知道,你這隻口袋裡,裝的是無價之寶。”
江澈的臉色,一點點地白了下去。他聽懂了周國華的比喻。
他就是那塊金子。
周國華,就是那個要掏空自己口袋的人。
“這次的采訪,我知道你一百個不願意。”周國華的目光鎖定著他,不給他任何閃躲的機會,“但你必須去。而且,要好好地說。”
“為什麼?”江澈幾乎是脫口而出。
“因為,這不是給你自己說的。”周國華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重如千鈞,“這是說給省裡看的,說給市裡看的,說給所有關注著青陽縣的人看的。他們不僅要看到青陽縣做成了什麼,更要看到,我們青陽縣,擁有什麼樣的人才!”
周國華站起身,走到江澈身邊,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江,你的功勞,我記下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肯定。
“現在讓你站到台前,不是為了讓你去爭名奪利,而是為了讓你這塊金子,被更高層的人看到。你懂嗎?”
江澈的身體,在那隻手掌的重壓下,微微一僵。
他懂了。
他徹底懂了。
周國華不是要他當功臣,而是要他當“展品”。一件能夠證明周國華本人“慧眼識珠”、“知人善任”的、最珍貴的、活生生的展品。
他的躺平之路,從這一刻起,已經不是被堵死了,而是被徹底炸毀,連地基都沒剩下。
他感覺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乾澀而苦楚。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任何語言在這樣的陽謀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最終,他隻能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我……懂了。”
“懂了就好。”周國g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收回手,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後,拿起一份文件遞給江澈,“這是省電視台那邊給的采訪提綱,你先看看。彆的都可以一帶而過,但有一個問題,你必須給我講透了。”
江澈接過那張薄薄的a4紙,目光落在周國華用紅筆圈出的那個問題上。
“問題七:作為‘林業碳彙’構想的提出者,您認為這個項目對於青陽縣,乃至全省的未來發展,最大的戰略意義是什麼?”
江澈看著這個問題,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
周國華的聲音,在他耳邊悠悠響起:“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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