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由你來給它澆水。”
陳森林的聲音不重,像一顆石子投入水中,沒有激起驚濤駭浪,卻在綜合一處這片死寂的池塘裡,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無法平息的漣漪。
辦公室裡,時間仿佛被這句話拉成了一條繃緊的弦。
角落裡,老李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杯口氤氳出的熱氣,第一次沒有被他吸入,而是飄散開,模糊了他那雙總是顯得渾濁的眼睛。
張小雅的嘴巴微微張著,那雙寫滿了崇拜的大眼睛裡,此刻被巨大的困惑所填滿。她不明白,為什麼驚心動魄的屠龍故事,結局會是讓英雄去當園丁。
而劉敏,她臉上那抹了然於胸的笑意,第一次凝固了。她看著江澈桌上那個小小的、精致的金屬噴水壺,眼神裡閃過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錯愕。她預料到江澈會贏,卻沒預料到會是這樣一種贏法。這不是獎賞,這是一種公開的、不容置疑的“冊封”。
整個辦公室,幾十雙眼睛,此刻都聚焦在那個小小的噴水壺上。
那不是一個水壺。
那是一頂無形的王冠。
是一道刻著“陳係”烙印的聖旨。
是一把將江澈與主任徹底捆綁在一起的、再也無法掙脫的枷鎖。
江澈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他看著桌上那個泛著冷光的金屬水壺,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澆花的工具,而是一個設計精巧的、會定時爆炸的炸彈。
他內心那個穿著海綿寶寶睡褲的小人,正抱著腦袋,用一種看恐怖片的表情,看著眼前這個水壺。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摸魚生涯,卒,享年一天。”
“我隻是想當個小透明,不是想當太子傅啊!給蘭花澆水?這蘭花是金子做的還是鑽石做的?這水澆下去,澆的是水嗎?澆的是我的命啊!”
腦海裡,係統界麵適時地、幸災樂禍地彈了出來。
【叮!恭喜宿主!您已成功解鎖全新身份——【皇家花匠】!】
【由於您在s++級隱藏任務中的傑出表現,您已從“主任的禦用筆杆子臨時工)”晉升為“主任的心腹見習)”,並獲得對終極內卷植物【鬼蘭】的獨家養護權。】
【警告!您的摸魚環境已被永久性汙染!“小透明”成就已徹底破碎!“清閒崗位”兌換券已從係統商城下架!】
【稱號【主任的男人】偽)效果已激活並強化!當前八卦指數+500!】
江澈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他已經懶得跟這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係統計較了。
他抬起頭,迎上陳森林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他知道,他不能拒絕。
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拒絕,就等於當眾打了陳森林的臉。那後果,比當這個“皇家花匠”要嚴重一萬倍。
於是,他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融合了“受寵若驚”、“誠惶誠恐”以及“保證完成任務”的、堪稱教科書級彆的下屬表情。
“是,主任。”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因為被領導委以重任而引發的輕微激動,“我一定……好好照顧它。”
陳森林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轉過身,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砰。”
那扇門輕輕合上,像一場大戲的帷幕,緩緩落下。
但戲台上的演員,卻還沒到謝幕的時候。
江澈感覺,自己的人生,從這一刻起,被強行切換到了一個新的、他完全不熟悉的頻道。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個金屬水壺的柄。
冰涼,堅硬,沉甸甸的。
他提著水壺,站起身。
整個辦公室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跟隨著他。他感覺自己不是要去澆花,而是要去執行什麼神聖的儀式。每走一步,腳下都像是踩著同事們那破碎的三觀。
他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進。”
他推門而入,反手將門關上,隔絕了外麵那片充滿八卦氣息的空氣。
陳森林已經坐在了辦公桌後,正在批閱一份文件,頭也沒抬,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江澈沒有說話,他提著水壺,徑直走向裡間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虛掩著。他推開。
那盆“鬼蘭”,靜靜地擺在茶幾上。
江澈走過去,低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