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呆立在原地,足足三秒鐘。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一台被瞬間輸入了太多指令的舊電腦,嗡地一聲,屏幕全黑。
推掉所有會議?
上任第一天,推掉所有既定工作,還是由市裡核心部門牽頭的重點項目協調會?
這……
周源的官場生涯雖然不長,但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不合規矩,不,這簡直是在挑戰規矩。可當他抬起頭,看到的隻有江澈那挺拔而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那個背影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周源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明白了。
這位年輕的市長,從坐上這個位置的第一秒鐘起,就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他沒有選擇在會議室裡聽那些經過層層包裝的彙報,沒有在辦公室裡做那些四平八穩的批示,而是選擇用自己的眼睛,去親自看一看那個被遺忘了二十年的角落。
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雷厲風行!
周源為自己剛才片刻的遲疑感到羞愧。他拿起電話,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喂,車隊嗎?請立刻安排一輛車到一號樓樓下!江市長要馬上出發!”
……
江澈走出辦公室,沒有回頭。
走廊裡光潔的大理石地麵,映出他修長的身影,不疾不徐。
沿途遇到的工作人員,紛紛停下腳步,恭敬地側身站立,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江市長。”
“江市長好。”
江澈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平視前方。
在旁人眼中,這位新晉的副市長,上任第一天便鋒芒畢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淩厲氣場。那沉靜的麵容,在他們看來,是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的城府;那決絕的步伐,是即將大刀闊斧改革的預兆。
沒人知道,此刻的江澈,感覺自己像一頭被牽往屠宰場的牛。
他隻是累了。
他厭倦了那些繁文縟節,厭倦了那些言不由衷的會議。既然這個該死的任務躲不掉,那就用最直接、最省事的方式去解決它。早點解決,早點……繼續他那遙遙無期的、關於躺平的幻想。
這並非出於什麼崇高的責任感,而是一種被逼到牆角的、破罐子破摔式的“高效”。
【叮!檢測到宿主正在執行“破罐子破摔”式工作法,該方法能有效減少50的會議時間與80的官樣文章,但有99的概率被他人解讀為“雷厲風行,直擊要害”。】
【係統溫馨提示:您的“實乾家”人設正在被動加固中,請注意查收。】
江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走進了電梯。
黑色的奧迪a6悄無聲息地滑出市政府大院。
周源坐在副駕駛座上,後背挺得筆直,手心微微出汗。他時不時地通過後視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後座的江澈。
江澈靠在椅背上,側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神情淡漠。
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波瀾。仿佛窗外這座城市的繁華與喧囂,都與他無關。
周源的心中,敬畏又深了一層。
在他看來,江市長此刻一定是在思考。他在思考那份塵封了二十年的檔案,在思考那個被遺忘的承諾,在思考如何才能劈開這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為那些無聲的孩子們,討回一個公道。
這份沉默,是風暴來臨前的寧靜。
而江澈的腦子裡,其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