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池塘,激起的卻不是漣漪,而是冰冷的死寂。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準備收拾東西下班的同事,手懸在半空;剛打開手機準備點外賣的小姑娘,指尖停在屏幕上;養魚的老錢,手裡那把準備撒進魚缸的魚食,忘了鬆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偉那張因亢奮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上。
他站在那裡,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前傾,像一頭剛剛占山為王的鬣狗,用挑釁的眼神巡視著自己的領地。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享受這種成為全場焦點的、掌控一切的錯覺。
王主任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跳出來發號施令。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業務安排了。
這是篡權。
是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抽了新主任王建國一個耳光,然後把自己扶上了那張看不見的王座。
辦公室裡,空氣粘稠得像化不開的糖漿,壓得人喘不過氣。
被點到名的小趙,一張臉瞬間沒了血色。他求助似的看向周圍,可觸目所及,儘是躲閃和回避的眼神。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李偉的黴頭。
養魚的老錢,則不愧是辦公室裡生存智慧最高的人。他愣了不過兩秒,手腕一抖,那把魚食便精準地撒入了魚缸,引得一群錦鯉蜂擁而上。他看著翻騰的魚兒,慢悠悠地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打破了僵局:“咳,李哥說得對。這事兒,馬虎不得。扶貧檔案和工程史料,確實是重中之重,王主任年紀大了,咱們是該多分擔。”
他這番話,說得極有水平。既肯定了李偉的“英明決策”,又把王建國摘了出去,歸結為“年紀大了”,給了所有人一個台階下。
“李哥”這兩個字,像一個信號。
辦公室裡緊繃的氣氛,瞬間鬆動了。
“是啊是啊,李哥想得周到。”
“沒錯,還是李哥業務精,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幾個反應快的同事立刻附和起來,語氣裡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牆頭草,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這是機關裡最基本的生存法則。馬衛國倒了,劉姐廢了,王建國又是個不管事的。如今李偉自己跳了出來,不管他能蹦躂多久,至少現在,他就是這間辦公室裡唯一的“權威”。
李偉聽著這些附和聲,乾瘦的胸膛都挺起了幾分。他頭頂那本就灰敗不堪的氣運,此刻正劇烈地翻湧著,一縷縷黑色的、代表著“野心”和“權欲”的氣息,正從中瘋狂滋生,將那片灰色徹底染黑,甚至隱隱凝聚成一頂歪歪扭扭的、虛幻的黑色王冠。
蘇晨的視野裡,係統提示悄然浮現。
【檢測到目標“李偉”氣運急劇變化!】
【狀態:篡權之心已激活)】
【效果:目標已將自身定位為辦公室的“實際掌控者”,言行將極具攻擊性與支配欲,試圖將所有同事納入其掌控範圍。】
【警告:此狀態下的目標,極度自負且聽不進任何反對意見,強行對抗將引發其更強烈的打壓。】
蘇晨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如此。
這不是簡單的狗急跳牆,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自我加冕。
李偉很滿意自己營造出的效果。他慢悠悠地踱步到小趙的工位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指關節敲了敲小趙的桌麵。
“小趙,扶貧檔案,兩大櫃子,一百多個卷宗,一個都不能少。目錄、編碼、歸檔時間,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核對清單。有問題嗎?”
小趙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他連連搖頭,聲音都帶著顫音:“沒、沒問題,李哥。”
“沒問題就好。”李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向老錢,“老錢,你那邊,工程史料雖然少,但都是硬骨頭,很多數據跟馬……跟以前的對不上,你經驗老,辛苦一下,把賬給我捋平了。”
老錢臉上堆著笑,連連點頭:“放心吧李哥,保證完成任務。”
最後,李偉的目光,像兩條冰冷的毒蛇,落在了始終沉默不語的蘇晨身上。
辦公室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都知道,這才是今晚的重頭戲。李偉搞出這麼大陣仗,真正的目標,就是蘇晨。
李偉走到蘇晨麵前,雙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揚起,用一種審視的、帶著輕蔑的眼神打量著他。
“蘇晨。”
“李哥。”蘇晨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仿佛眼前這個上躥下跳的人,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醜角。
蘇晨的平靜,愈發刺激了李偉。他最恨的就是蘇晨這副樣子,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能看穿。
“你負責總協調。”李偉加重了語氣,“意思就是,小趙和老錢那邊,有任何問題,都歸你管。他們倆要是出了紕漏,我第一個就找你。還有,他們整理完的所有東西,最後都要經過你的手,進行總複核。明天早上檢查組來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完美的、沒有任何瑕疵的最終版。你,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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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陰毒至極。
所謂的“總協調”,就是“總背鍋”。小趙和老錢的工作量已經大到幾乎不可能完成,中間不出錯才怪。而這些錯,最後都會變成蘇晨的責任。他李偉,隻需要坐享其成,如果檢查順利,功勞是他的;如果出了問題,黑鍋就是蘇晨的。
一石二鳥,用心險惡。
“明白了。”蘇晨點了點頭,回答得乾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