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冷風從車窗的縫隙裡灌進來,蘇晨打了個寒顫,這才發覺自己已在圖書館的停車場裡枯坐了許久。手機屏幕上,那張從舊報紙邊角拍下的照片,像一扇通往三十年前的幽暗窗口。
“錢立功。”
他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輕輕劃過。這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名字,而是一把鑰匙,一根引線,連接著一樁被強行掩蓋的真相和一個被時代碾過的靈魂。
第二天回到市府辦,蘇晨的表現與往常無異。他泡茶,整理文件,對科長趙林的問候報以陽光的微笑,甚至還幫吳宇打印了一份無關緊要的會議材料。沒有人能從他平靜的臉上,看出他心中正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需要找到錢立功,但不能大張旗鼓。動用市府辦的資源去查一個三十年前的普通記者,無異於在周文海的雷達上點亮一個閃爍的紅點。他必須用一種更隱秘,更“私人”的方式。
午休時間,他撥通了那位在市府辦公室的同學的電話。
“喂,老周,忙什麼呢?”
“喲,稀客啊蘇大秘,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不是又有什麼緊急任務要我們配合吧?”電話那頭傳來同學輕鬆的調侃。
“哪能啊,就是有點私事想請你幫個小忙。”蘇晨的語氣放得很低,帶著一絲不好意思,“我有個遠房親戚,叫錢立功,以前好像是《江城晚報》的記者。家裡老人想找他,但失聯好多年了,我這兒一點頭緒都沒有。你路子廣,能不能幫我悄悄問問?”
“錢立功?”同學沉吟了一下,“這名字有點耳熟……行,小事一樁。我托人從報社的老檔案和公安的戶籍係統裡過一下,不走公文,就說是找失聯親戚,沒人會注意的。有消息了告訴你。”
“謝了兄弟,改天請你吃飯!”
掛了電話,蘇晨靠在椅子上,輕輕籲了口氣。他沒有撒謊,隻是巧妙地利用了信息差。在同學看來,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情。但對蘇晨而言,這是撬動整個棋局的第一步。
效率比他想象的要高。下午快下班時,同學的短信發了過來,隻有一個地址和一句話。
【江城晚報社1995年離職。現住址:城南,柳巷胡同17號,經營一家文印店。】
【兄弟,你這親戚混得不怎麼樣啊。】
蘇晨看著短信,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弧度。混得不怎麼樣,才好。若是他如今身居高位,或是錦衣玉食,那才說明當年的“不甘”早已被歲月和利益磨平了。
他沒有直接過去,而是等到下班高峰期過後,才開車前往城南。
柳巷胡同,是江城地圖上一個快要被遺忘的褶皺。這裡是老城區的邊緣,高樓大廈的光輝被阻隔在外,留下的是一片低矮、破敗的磚瓦房。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廉價飯菜的油煙味和公共廁所的騷臭味,混合成一種獨屬於底層生活的複雜氣息。
蘇晨將車停在胡同口,步行走了進去。腳下的青石板路坑坑窪窪,路燈昏黃,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很快就找到了17號。
那是一家不能再小的店麵,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隻是在一塊褪色的塑料板上,用紅漆寫著“立功文印”四個字,旁邊還畫蛇添足地添了一行小字:打字、複印、名片、標書。
店門開著,裡麵亮著一盞刺眼的白色節能燈。蘇晨沒有立刻進去,而是走到街對麵的一個暗角,靜靜地觀察著。
透過布滿油汙的玻璃門,他看到了那個叫錢立功的男人。
他約莫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花白稀疏,胡子拉碴,穿著一件洗得發黃的舊背心,正佝僂著背,吃力地給一台老舊的打印機更換墨盒。他的動作很慢,手指上沾滿了黑色的油墨,臉上是一種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深入骨髓的麻木。
店裡很亂,紙箱、廢紙、空墨盒堆得到處都是。那台嗡嗡作響的打印機,仿佛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蘇晨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係統激活,目標鎖定:錢立功。】
【氣運掃描中……】
下一秒,蘇晨的視野裡,錢立功的身上升騰起一股肉眼可見的、濃鬱到近乎實質的氣運。
那是一片深沉的、令人壓抑的灰色。
【目標氣運形態:深度灰敗。】
【核心咒縛解析:“懷才不遇”咒縛主導),濃度910。此咒縛已與目標靈魂深度綁定,持續壓製其才華與機遇,使其終身困頓於瑣碎與平庸之中。】
【伴生咒縛解析:“鬱結”咒縛,濃度810。由長期的憤怒、不甘與壓抑轉化而成,已對目標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表現為精神萎靡,臟器功能衰退。】
【深層烙印掃描……發現“封口”言靈殘留痕跡。該言靈源頭能量強大,等級判定為a級。三十年來,它如同一把無形的枷鎖,鎖住了目標的記憶與言語,一旦試圖觸及相關核心,將引發劇烈的精神反噬。】
蘇晨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