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辦公室的。
厚重的紅木門在他身後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哢噠”聲,像是一道閘門,將他與剛才那個充滿咆哮與羞辱的世界徹底隔絕。
走廊裡依舊安靜,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反射著窗外的陽光,晃得他眼睛發花。幾分鐘前,他踏在這光影之上,感覺自己是凱旋的將軍;而現在,他隻覺得自己是剛被遊街示眾的囚犯,身上還殘留著被人用唾沫和爛菜葉砸過的黏膩感。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地喘著氣,襯衫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為什麼?
他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問題,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蒼蠅,嗡嗡作響,四處亂撞,卻找不到出口。
為什麼會是關於第三小學的那一段?那不是在給宏遠集團臉上貼金嗎?那不是在迎合舅舅的意思嗎?他甚至還貼心地加上了“不願透露姓名的老師”這種細節,讓事情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這是功勞,怎麼會變成罪過?
“敏感”、“捅出來”、“後果”……舅舅咆哮時用到的詞彙,像一把把燒紅的錐子,在他混亂的腦海裡反複穿刺。他想抓住其中一個,仔細琢磨,卻什麼也抓不住。他隻感覺到一種巨大的、無法理解的恐懼,像冰冷的海水,從腳底慢慢淹沒上來,讓他渾身發抖。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那句“豬一樣的外甥”。
這五個字,比那份被砸在地上的報告,比那扭曲憤怒的表情,更具殺傷力。它像一根毒刺,紮進了他所有驕傲和自尊的最深處。
他扶著牆,一步步地挪動,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廊儘頭的窗戶,透進來的光線不再溫暖,反而顯得有些刺眼。他看到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臉色慘白,眼神渙散,那件嶄新的白襯衫,不知何時已經皺得像一團鹹菜。
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嚴格按照菜譜做菜的廚子,放了最好的食材,用了最精湛的刀工,滿心歡喜地端上桌,卻被食客連人帶菜一起掀翻在地,還被罵了一句:“你放了毒藥!”
可他根本不知道,毒藥是什麼。
……
招待所,臨時辦公室。
蘇晨站在窗邊,目光平靜地看著樓下那輛黑色的奧迪倉皇駛入,又在停車場一個急刹,歪歪扭扭地停下。
車門打開,吳宇的身影踉蹌地走了出來。
蘇晨的視野裡,吳宇頭頂的氣運,正在發生著一場劇烈的、堪稱崩塌式的演變。
原本那團代表著“愚蠢”的灰黑色氣運,雖然濃鬱,但還隻是飄忽不定的煙霧狀。而此刻,隨著王振華的怒火和吳宇自身的崩潰,這團灰黑色的氣運仿佛被注入了某種催化劑,開始急速地收縮、凝結。
它不再是煙,而變成了一團粘稠的、如同沼澤爛泥般的物質,死死地糊在吳宇的天靈蓋上。爛泥之中,還夾雜著幾縷代表“羞辱”的暗紅色絲線,以及一抹代表“絕望”的死灰色。
【叮!目標人物“吳宇”氣運發生劇烈負向波動。】
【“愚蠢”氣運濃度提升120,已由“霧態”凝結為“固態”,與目標人物深度綁定,短期內不可逆轉。】
【檢測到新增負麵氣運:“官場社死咒縛初級)”。】
【咒縛效果:目標人物將在特定圈層內,聲望降至冰點,其姓名將與“無能”、“累贅”、“搞砸”等負麵詞彙產生強關聯,成為“豬隊友”的代名詞。】
蘇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為吳宇精心準備的這份大禮,對方不僅收下了,還附贈了超乎預期的“買家秀”。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吳宇失魂落魄地走了進來。
他早上離開時那股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此刻的他,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羽毛淩亂,垂頭喪氣,連走路都拖著地。
會議室裡原本還有些低聲交談,在他進來的瞬間,戛然而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打在他身上。那目光裡,有好奇,有驚訝,有幸災樂禍,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鄙夷。
吳宇感受到了這些目光,他的臉頰瞬間漲紅,又迅速變得蒼白。他不敢看任何人,低著頭,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整個過程像是在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