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抬出了王振華這座大山，又將自己的年輕解釋為“私下溝通”的善意，最後那句“免得事情鬨大”，更是將一把柔軟的刀子，輕輕抵在了周宏遠的腰間。
周宏遠撬動茶葉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年輕人。白襯衫，黑西褲，乾淨得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但眼神清澈平靜，說話條理清晰，不卑不亢，完全沒有同齡人見到他時那種或緊張、或諂媚的局促。
有點意思。
周宏遠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將撬下的茶葉投入紫砂壺中，用滾沸的山泉水衝泡，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充滿了表演性質。
“王市長太客氣了。”他將第一泡洗茶水倒掉，重新注水，濃鬱的茶香瞬間彌漫開來，“我們宏遠集團，是江州市土生土長的企業，對這座城市有感情。政府的工作，我們一向是全力支持的。之前那個項目，唉，說起來也是我們管理上出了點疏忽，下麵的人辦事不牢靠，給我們集團，也給市裡添了麻煩。小蘇同誌你放心，該整改的，我們一定整改。”
他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蘇晨麵前，話說得漂亮極了，主動承認錯誤，姿態放得極低，但對賠償、罰款這些核心問題，卻隻字不提。
這是典型的避重就輕，想用一句“下屬辦事不牢”就把事情糊弄過去。
蘇晨端起茶杯，沒有喝，隻是放在鼻尖聞了聞香氣。
“周總快人快語，那我就不繞圈子了。”蘇晨放下茶杯，目光直視著周宏遠，“報告您應該也看過了，違建的事實很清楚。現在的問題是，後續處理。幾百戶業主的預付款，必須全額無息退還。另外，根據相關法規，集團需要繳納一筆數額不菲的罰款。最後，那棟違建的樓，必須立即停工，聽候市裡的統一規劃處置。”
他話說得很平緩，但內容卻像一把重錘，一下下砸在周宏遠的心頭。
退款？罰款？停工？
周宏遠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幾分，他靠在沙發上，手指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眼睛眯了起來。
“小蘇同誌，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他的語氣也冷了下來，“幾百戶業主的錢，都投到項目裡了，現在讓我退，我從哪變出這筆錢來？至於罰款，我們也是受害者嘛，是被下麵的人蒙蔽了。一上來就談錢，傷感情，也傷了我們這些民營企業家支持政府工作的心啊。”
他開始賣慘，甚至隱隱用“企業家”這個群體來施壓。
【叮！檢測到“綁架言靈：以退為進”。】
【言靈解析：將自身利益與“民營企業家群體”綁定，試圖用“寒了心”的說辭進行道德施壓，逼迫你做出讓步。】
蘇晨笑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周總，您誤會了。”蘇晨的身體向後靠去，姿態變得放鬆，仿佛在閒聊，“我今天來，不是來跟您談錢的，錢是小事。”
“哦？”周宏遠眉毛一挑，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
“我是來幫您解決一個更大的麻煩的。”蘇晨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像一口古井，“我來之前，特意找人算了算。您這棟總部大樓，坐北朝南，背靠青山，麵向活水，是難得的龍脈之地，所以宏遠集團才能風生水起，財源廣進。”
周宏遠愣住了，他沒想到一個市府辦的年輕乾部，會跟他聊起風水。這套說辭，他隻在那些想從他這裡拿錢的大師口中聽到過。
“但是，”蘇晨話鋒一轉，語氣也帶上了一絲凝重，“風水這東西，最怕的就是‘煞’。城西那個項目，違規動土，怨聲載道，這就是一股‘怨煞’。這股煞氣，已經衝了您集團的龍脈。您最近是不是覺得，做什麼事都有些不順？比如，簽合同的時候，總會出點意想不到的岔子？或者，手底下最信任的人，會突然給您捅個大婁子？”
蘇晨每說一句，周宏遠的瞳孔就收縮一分。
簽合同出岔子，手下人捅婁子……這些事，最近確實發生過！雖然都是些小問題，但接二連三地出現，也讓他心裡有些犯嘀咕。
他當然不信什麼風水，但他信兆頭！
“你……什麼意思？”周宏遠的語氣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警惕。
蘇晨看著他，緩緩說出了準備已久的那句話，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
“我的意思是，那筆退款和罰款，您不能把它看成是損失。您得把它看成是……‘破財消災’。主動把這筆不該賺的錢散出去，把這股‘怨煞’給泄掉。否則，煞氣淤積，衝了主業的財運，那可就不是損失一棟樓、一筆罰款那麼簡單了。”
【叮！言靈植入：“破財消災咒縛因果版）”已釋放！】
【咒縛效果：將“賠償罰款”的行為，與“化解集團未來更大災禍”的結果進行強力因果綁定。目標每猶豫一秒，潛意識中的“不祥預感”就會增強一分！】
話音落下，蘇晨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不再言語。
而周宏遠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他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神死死地盯著蘇晨，那雙小眼睛裡，第一次沒有了輕視和試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驚疑、忌憚和狠戾的複雜光芒。
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不是來談判的。
他是來……下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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