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從那個黑洞洞的入口鑽出來時,外界的夜風格外清冷,帶著江邊特有的濕潤,一下子灌滿了他的肺腑,也讓他那因震驚而幾乎停滯的血液,重新開始流動。
他沒有回頭。
身後是埋葬著一個工程師三十年冤屈的墳墓,而身前,是整個江城看似繁華、實則暗流湧動的官場。
他隻是一個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帶著一身墓土氣息的信使。
那台老舊的錄音機,靜靜地躺在他外套的內袋裡,緊貼著胸口。它沒有溫度,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將那份跨越時空的恨意與不甘,一遍遍地烙印在蘇晨的心上。
他走在廢棄的工地上,腳下是碎石和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響。他走得很穩,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精準而克製。可他的腦海裡,卻是一片翻江倒海的混沌。
王振華。
這個名字,在過去幾個月裡,對他而言代表著“機遇”、“賞識”、“靠山”。他像一個在迷霧中航行的旅人,遙遙看見了一座燈塔,以為那就是方向。
可現在他才明白,那不是燈塔,那是一座用無數白骨和罪惡堆砌而成的魔窟,它發出的光,是為了引誘更多像他一樣的飛蛾,投入那片名為權力的火焰。
【叮!】
【目標‘王振華’氣運信息深度解析完成。】
係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卻像一把手術刀,將蘇晨眼前最後的虛偽表象徹底剖開。
他的意識沉入係統,再次“看”向了那個盤踞在市委上空的、龐大的金色氣運光柱。
這一次,景象完全不同了。
如果說之前,他看到的隻是金色光柱中夾雜著幾縷微不可見的黑線,像是一件華美錦袍上不小心沾染的幾點汙漬。那麼現在,在那洞悉了真相的視野裡,那些黑線赫然變成了一條條粗壯、油膩、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黑色鎖鏈!
這些鎖鏈的根源,深深地紮在王振華那金色官運的最底層,如同生長在沃土中的劇毒藤蔓。它們盤旋而上,將金色的氣運光柱纏得密不透風。鎖鏈的表麵,不斷滲出一種仿佛能腐蝕一切的黑色粘液,緩慢地、卻又堅定不移地,汙染著每一寸金光。
【氣運構成解析:】
【主體:官運金)。】
【核心負麵氣運:原罪·黑水黑)。】
【氣運特性:‘原罪·黑水’為根基性、不可剝離型負麵氣運。源於三十年前主導的‘黑水計劃’,其中包含‘謀殺’、‘構陷’、‘汙染’等多重業力。此氣運為王振華一切官運的扭曲根基,亦是其最大的心魔與破綻所在。】
【關聯解析:該‘原罪’氣運,與‘蘇望山’之‘沉冤’氣運,存在直接且唯一的因果關係。】
蘇晨的腳步,猛地一頓。
原來如此。
原來,王振華的官運,從一開始就是建立在這片罪惡的沼澤之上。他不是後來才變壞的,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黑色的。
所謂的“政績斐然”,所謂的“步步高升”,不過是靠著當年那個利益集團的支持,以及用更大的權力去掩蓋最初的罪惡。他爬得越高,那根基處的腐爛就越深。
而自己的父親……
蘇晨的眼前,浮現出父親在書房裡徹夜不眠、研究圖紙和檔案的背影。他想起父親被帶走時,那錯愕、不解卻依舊挺直的脊梁。
他一直以為,父親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是手段不夠高明,被政敵抓住了把柄。
現在他才知道,父親不是鬥爭失敗了,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選擇進入那場“鬥爭”。他隻是一個想把真相公之於眾的傻子,一個擋在了高速運轉的利益絞肉機前的螳臂。
王振華,不是父親的政敵。
政敵之間,尚有規則可言。
而王振華,是劊子手。
一種尖銳的、遲來的刺痛,從心臟深處蔓延開來,帶著酸楚和憤怒,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用疼痛來對抗那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情緒。
他終於明白了,父親遺留下的那股“沉冤”氣運,為何如此執著,如此濃烈。那裡麵包含的,不僅僅是被構陷的冤枉,更有一個理想主義者,被自己誓言要保護的世界,無情碾碎的巨大悲哀。
不知不呈間,他已經走出了工地,回到了江邊的公路上。遠處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江麵上的遊船拉著長長的光暈,一切都顯得那麼和平,那麼安詳。
可蘇晨知道,在這片璀璨之下,江水的最深處,正流淌著三十年未曾停歇的毒。
他打了一輛車,報出自己小區的地址,然後靠在後座上,閉上了眼睛。
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人,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笑著搭話:“小夥子,剛下班啊?在市府那邊上班就是辛苦,天天加班吧?”
蘇晨沒有睜眼,隻是從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
“辛苦也值啊!那是給大領導服務的,前途無量!”司機顯然對官場有著樸素的向往,“不像我們,一天到晚跑在路上,累死累活也掙不了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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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