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他的指關節流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陶瓷池裡,綻開一朵朵小小的、刺目的紅花。
疼痛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清醒,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深沉的、無邊無際的恐懼。
他完了。
這個念頭,像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要窒息。
他扶著牆,身體軟軟地滑倒在地。他蜷縮在冰冷的地磚上,抱著頭,身體篩糠般地抖動著。
他想起了蘇晨。
想起了舅舅被帶走時,蘇晨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
為什麼他不驚訝?為什麼他不害怕?
一個巨大的、荒謬的、卻又讓他無法抗拒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了他的腦海。
這一切,都和蘇晨有關!
可是……怎麼可能呢?他隻是一個剛來的愣頭青,一個沒背景沒靠山的實習生!
但除了這個解釋,他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理由。那場大火,那些恰到好處的節奏,那封據說壓垮了舅舅最後一絲理智的匿名郵件……
吳宇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他越想,就越覺得恐懼;越恐懼,就越覺得蘇晨那張年輕的臉,像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背後隱藏著讓他靈魂都在戰栗的恐怖。
……
辦公室裡,關於王振華的議論聲漸漸平息,話題很自然地轉移到了吳宇身上。
“哎,你們說,小吳這下可怎麼辦?”一個隔壁科室的大姐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同情”。
“還能怎麼辦?樹倒猢猻散唄。他以前那麼橫,不就是仗著他舅舅嗎?現在靠山倒了,他比咱們這些沒背景的還不如。”
“就是,你看他剛才那魂不守舍的樣子,估計是嚇傻了。”
“活該!誰讓他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除了對領導,對誰都愛答不理的。這下好了,牆倒眾人推,有他好受的。”
趙林科長從辦公室裡走出來,輕輕咳嗽了一聲。
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假裝忙碌起來。但交換的眼神裡,都充滿了心照不宣的意味。
官場就是如此現實。當一棵大樹倒下時,最先被清算的,永遠是那些攀附在樹上的藤蔓。
蘇晨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他打開了那個關於城市綠化帶改造的文檔,繼續敲打著鍵盤,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過了許久,吳宇才從洗手間裡出來。
如果說之前他衝出去時像一具被抽掉提線的木偶,那麼現在,他就是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
他走路的姿勢很僵硬,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的臉色依舊慘白,眼神空洞無神,仿佛在看著前方,又仿佛什麼都沒看。他指關節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凝固的血跡和蒼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走過長長的走廊,沒有人跟他打招呼,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他的目光,仿佛他身上帶著某種會傳染的瘟疫。
曾經眾星捧月,如今避之不及。
從希望到絕望,不過是一個上午的時間。
吳宇挪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那間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比蘇晨他們辦公室寬敞明亮的獨立辦公室。
他沒有關門,隻是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然後“撲通”一聲,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天花板,雙眼無神,嘴巴微張,像一條被扔上岸的、瀕死的魚。
他辦公桌上的那杯碧螺春,已經涼透了。茶葉在杯底舒展開,又緩緩沉下,像他那顆沉入穀底的心。桌角的相框裡,是他和舅舅王振華的合影,照片上的兩人笑得春風得意。
可現在,這張照片看上去,卻像一張巨大的、充滿了諷刺意味的黑白遺照。
整個下午,吳宇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有人送文件進來,叫了他好幾聲,他毫無反應。
他的手機響了無數次,有他以前巴結的領導,有他以前看不起的下屬,他一個都沒接。電話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一遍遍地響起,又一遍遍地歸於沉寂,像在為他那已經死去的野心,奏響一曲無人理會的哀樂。
所有人都知道,吳宇,徹底完了。
他不再是那個前途無量的“希望之星”,他成了市府大院裡最新的、也是最可悲的笑話。
臨近下班時,蘇晨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他路過吳宇辦公室門口,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隻是用眼角的餘光,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個癱在椅子裡,如同活死人一般的身影。
他知道,對於吳宇這種人來說,最殘酷的懲罰,不是死亡,而是讓他親眼看著自己所有的希望化為泡影,然後在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的環境裡,屈辱地、沒有尊嚴地活下去。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蘇晨走出辦公大樓,傍晚的陽光溫暖而和煦,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來自趙林科長。
【小蘇,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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