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清高,而是在汙泥中,拚儘全力,不讓自己彎下脊梁。
一股混雜著酸楚、憤怒與極致驕傲的複雜情緒,猛地衝上蘇晨的喉頭。他一直以為父親是悲劇的,卻在今天才真正明白,父親首先是驕傲的。他不是一個在迷霧中迷失方向的旅人,而是一個明知前方是深淵,卻依舊選擇揮劍的戰士。
他輸了,但他沒有敗。
蘇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胸腔中那股翻騰的情緒,最終化為一種冰冷的、堅硬的東西,沉澱在心底。
他終於明白了陳敬雲那句“可惜了,是塊好鋼,就是太硬,不肯彎”的真正含義。那不是惋惜,而是來自勝利者的、居高臨下的評判。
他也明白了那個神秘發信人字裡行間的恨意。或許,那個人也曾是這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被陳敬雲這隻“白狐”輕易地舍棄,所以他才恨透了棋手,甚至不惜提醒自己這個“仇人之子”,隻為給棋局添一絲變數。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父親的悲劇,不再是一團模糊的迷霧,而是一條清晰的、血淋淋的邏輯線。
他曾是他們中的一員,卻在看清了這個圈子的本質後,選擇了對抗。他的對抗,威脅到了這個團體的利益和穩定。於是,這個團體,動用了它的全部力量,將他從物理和名譽上,徹底抹去。
蘇晨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個打開的木箱。
既然父親選擇了反抗,那麼,以他的性格,絕不可能坐以待斃。他一定會留下些什麼。
他的視線越過那些榮譽證書,越過那支鋼筆,最後落在了那本深藍色的硬殼筆記本上。
之前,他看這本筆記,看到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情懷與抱負。
現在,他要在這字裡行間,尋找一個戰士留下的,最後的彈藥。
他拿起筆記本,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他一頁一頁地翻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他都用係統的“言靈解析”功能重新審視。
“為官一任,當思造福一方……”
“群眾的困難,就是我們工作的方向……”
“要警惕資本的無序擴張,守住人民的利益底線……”
這些話語,在係統的解析下,都泛著正直而純粹的金色光芒。但蘇晨知道,這些金色的光芒,在當年那個灰色的氣運場裡,是多麼的刺眼,多麼的“不合時宜”。
他翻得很快,像一個在故紙堆裡尋找寶藏的考古學家。
終於,他的手指停在了筆記本的中間一頁。
這一頁記錄的,是關於“江州城東新區”早期規劃的一些構想。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江州市最大的一個城市開發項目。父親當年作為市府辦的骨乾,深度參與了其中。
筆記的大部分內容,都是關於道路規劃、工業布局、民生配套等技術性探討。
但在頁麵的最下方,有一片空白。空白處,父親用一種近乎潦草的筆跡,寫下了一行短促的筆記,仿佛是在某個會議的間隙,匆忙記下的靈感。
“錢理?水太深。”
短短五個字,讓蘇晨的呼吸驟然一滯。
錢理!
那個在照片上笑得和煦,在今天對他“關懷備至”,被陳敬雲指派為他“實踐導師”的胖老頭!
父親在二十多年前的筆記裡,就明確地將他與“水太深”三個字聯係在了一起!
蘇晨的心跳開始加速,他強迫自己繼續往下看。
在“水太深”三個字的旁邊,還有一個數字,但被用黑色的墨水反複塗抹,劃得亂七八糟,幾乎要將紙張劃破,顯露出主人當時極為煩躁與激烈的心緒。
即便如此,蘇晨依然能從那團墨跡的輪廓中,隱約分辨出幾個數字的形態。
像是一個“1”,一個“2”,後麵跟著好幾個“0”。
而在那團墨跡的下方,父親用鋼筆的筆尖,重重地刻下了一個問號。
一個名字,一句評價,一團被劃掉的神秘數字,一個沉重的問號。
蘇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團墨跡,大腦飛速運轉。
錢理,是“清流雅集”核心圈子的“相”,是負責打理錢袋子的“白手套”。而城東新區項目,是當年江州最大的一塊蛋糕。
一個負責錢的人,一個巨大的項目。
這團被劃掉的數字,代表的究竟是什麼?是一筆見不得光的巨款?還是某個項目的預算虧空?
蘇晨仿佛看到,當年的父親,在某個深夜,坐在燈下,眉頭緊鎖地寫下這行筆記。他察覺到了什麼,他抓住了線索,但他眼前的渾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這不僅僅是一本工作筆記。
這是一份來自過去的,未曾送出的舉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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