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的辦公室裡，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那五個字，通過冰冷的手機屏幕，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陳府。
在江州，能被單獨稱作“陳府”而所有人都心領神會的，隻有一處。那是退休多年的市委老書記，陳敬雲的住所。
是“白狐”。
蘇晨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隨即又緩緩鬆開。他幾乎能想象到，那位坐在幕後的老人，是如何在聽完錢理或者其他人的彙報後，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被驚擾的銳光。
他攪動的渾水，終於驚動了水底最深處的那條大魚。
“怎麼了？誰的短信，看你臉色都變了。”趙林敏銳地察覺到了蘇晨臉上細微的變化。
蘇晨迅速收斂心神，將手機屏幕按滅，臉上擠出一個略帶尷尬的笑容：“沒什麼，家裡親戚，催我回去吃飯。”
這個借口拙劣，但足夠應付。
趙林沒有追問，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行了，那你先回去吧。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凡事多留個心眼。”
“知道了，謝謝科長。”
蘇晨走出辦公室，又跟科室裡的同事們打了聲招呼，拿起自己的外套，步履平穩地離開了市府大樓。
直到走出大門，被傍晚的熱風一吹，他才感覺到後背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一種棋手終於等到真正對手下場的興奮。
他沒有直接打車去陳府，而是沿著人行道，不緊不慢地走著。城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拉長，又縮短。
他需要時間，讓自己的心跳和思緒都慢下來。
“白狐”的反應，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這說明，劉胖子和老侯的內鬥，其造成的影響，已經超出了“一盤棋”的範疇，觸及了“清流雅集”這個圈子穩定的根基。
陳敬雲，這位昔日的江州“掌舵人”，最看重的就是“穩定”與“掌控”。任何可能導致失控的因素，都會被他第一時間掐滅。
自己這個“新人”，就是那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今天的召見，名為召見，實為審問。
蘇晨的腦海裡，係統界麵上那張屬於“清流雅集”的氣運網絡圖，正中央代表陳敬雲的那團深不可測的金色氣運，此刻正像一個微型的太陽，向外輻射出一圈圈不易察覺的漣漪。
【警告：目標“白狐”的“隱世高人”氣運出現高頻波動。】
【波動原因：其構建的氣運網絡出現非預期的內部紊亂，“掌控力”受到挑釁。】
【分析：目標已將注意力高度集中於引發紊亂的源頭。】
源頭，就是自己。
蘇晨停下腳步，在路邊的一家小賣部買了一瓶礦泉水，擰開，仰頭喝了幾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讓他紛亂的思緒變得清晰。
他不能再繼續扮演那個“無意中說錯話”的愣頭青了。在陳敬雲這種老狐狸麵前，任何偽裝都可能被一眼看穿。過度的無辜，本身就是一種破綻。
他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新的麵具。
一個有才華，有野心，但又急於求成，渴望被上位者賞識，從而顯得有些“天真”和“冒失”的年輕人。
這樣的年輕人，才會口無遮攔地去“點評”棋局；也隻有這樣的年輕人，才會被老狐狸視為可以利用、可以敲打、可以收編的“好苗子”。
一念及此，蘇晨心中豁然開朗。他將剩下的半瓶水扔進垃圾桶，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去清和巷，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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