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衣櫃裡拿出那件最常穿的深色休閒外套，又從口袋裡摸出那個黑色塑料袋。裡麵，是一枚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黑色樹脂紐扣。
他找到針線，坐在窗邊，借著晨光，將這枚紐扣小心翼翼地縫在了外套左邊袖口的內側。這是一個非常隱蔽的位置，除非刻意翻開袖口，否則絕不會有人發現。
當最後一針穿過布料，打好結，剪斷線頭，蘇晨感覺這枚紐扣仿佛長在了自己身上。它冰涼的觸感貼著手腕的皮膚，像一個沉默的盟友，又像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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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他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像往常一樣出門上班。
市府辦的走廊裡，人來人往。
蘇晨剛走進綜合一處的辦公室，就感覺一道熱切的目光黏在了自己身上。
是吳宇。
他正端著一個泡著濃茶的保溫杯，靠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看到蘇晨進來，臉上立刻堆起了誇張的關切和掩飾不住的得意。
“蘇老弟，來了！昨晚睡得怎麼樣？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是不是又沒睡好？”吳宇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辦公室裡幾個豎著耳朵的同事聽見。
蘇晨露出一副疲憊又帶點感激的笑容，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包，歎了口氣。
“彆提了，吳哥。不過……還真得多謝你。”
“哦？”吳宇的眉毛立刻揚了起來，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他湊近幾步，壓低聲音，用一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語氣問道，“怎麼說？老鼠那家夥給你解決了？”
“也談不上解決。”蘇晨一邊開電腦，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說我家裡乾淨得很，什麼都沒有，是我自己精神太緊張，產生了幻覺。”
“幻覺？”吳宇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信，“他真這麼說？”
“嗯，他還說我這種機關裡的年輕人，壓力大，容易胡思亂想。”蘇晨苦笑著搖搖頭，“然後給我推薦了一個什麼……德國進口的‘深度睡眠磁場共振儀’，說白了就是個安眠輔助儀。你彆說，還挺貴，花了我小十萬。”
“十萬？！”吳宇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趕緊壓了下去，臉上露出又羨慕又鄙夷的複雜神情，“你小子，還真是有錢燒的。那玩意兒……有用嗎？”
這才是吳宇最關心的問題。他急於證明自己介紹的人脈是有效的，這關乎他的麵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蘇晨揉了揉太陽穴，臉上帶著一絲不確定，“反正昨晚……確實沒做噩夢。睡得是沉了點，就是早上起來還是覺得累。可能……真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搔在了吳宇的癢處。
第一，證明了他吳宇介紹的人“靠譜”，一眼就看出了蘇晨的“問題”。
第二，蘇晨花了大價錢，說明他認可了“老鼠”的專業性，也間接抬高了他吳宇的價值。
第三，蘇晨“感覺好了一點”，這功勞，自然有他吳宇的一半。
“我跟你說什麼來著！”吳宇一拍大腿，臉上放光，仿佛是他親自解決了問題，“你就是自己嚇自己！放寬心，在市府辦，有哥罩著你，能出什麼事？以後再有這種解決不了的麻煩，儘管來找我！”
他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蘇晨的肩膀，端著茶杯，邁著四方步，心滿意足地回自己座位去了。一路上，他還刻意跟幾個同事點頭示意，那神情仿佛在說：看見沒，連蘇晨這樣的紅人，關鍵時刻還得靠我。
蘇晨看著吳宇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冷光。
很好，魚餌已經通過最聒噪的渠道，撒出去了。
他收回目光，開始整理桌上的文件，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終於解決了心頭大患，準備重新投入工作的正常人。
然而，就在他剛打開一份文件的瞬間，口袋裡的私人手機，極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不是電話，也不是普通短信的提示音。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口袋，摸出手機。
屏幕上，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推送信息，沒有標題，沒有來源。
他點開。
信息的內容，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東西不錯，但對付不了鬼。”
蘇晨的瞳孔，驟然收縮。
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那條信息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在他的屏幕上自動消失，不留下一絲痕跡。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
對方不僅發現了“清道夫”，甚至……知道他能看到這條信息。
這不是試探。
這是來自深淵的，一個輕蔑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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