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一點,互聯網的世界才剛剛蘇醒。
季勝利的稿子,沒有選擇任何官方媒體的渠道,而是通過一個他經營多年的、粉絲不多但極為鐵杆的個人公眾號,悄然發出。
標題,就是蘇晨給的那句——《誰,偷走了他們的晚年?》。
文章沒有激烈的控訴,沒有複雜的分析。隻是用最樸素的筆觸,配上蘇晨給的那些照片,將一個被現代都市遺忘在角落裡的群體的生活,血淋淋地撕開,鋪在所有人的麵前。
那張老人坐在破敗院牆下的照片,被放在了最頂上。他空洞的眼神,像兩口枯井,倒映著屏幕前每一個觀者的臉。
蘇晨注入其中的“共情言靈”,在這一刻,通過冰冷的網絡,化作了無形的電流,精準地擊中了每一個深夜裡還在刷著手機的靈魂。
文章發出後,最初的半個小時,波瀾不驚。
但從第三十一分鐘開始,第一個轉發出現。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開始一圈圈地擴散。
【我爺爺奶奶家就在農村,情況差不多,沒人管,村乾部隻在選舉的時候出現。】
【那張照片看得我心裡發堵,那個眼神……我受不了了。】
【文章裡說的xx鎮,不就是我們市旁邊那個嗎?早就聽說那裡亂了。】
【已經轉發到家庭群和朋友圈,這種事必須讓更多人看到!】
蘇晨躺在公寓的床上,沒有開燈,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平靜的臉。他能通過係統,清晰地看到,一股股微弱但純粹的金色氣運,正從全國各地的屏幕後彙聚而來,它們是同情、是憤怒、是關注。這些氣運彙聚成一股洪流,推動著那篇文章的閱讀量和轉發量,以一種幾何級數的速度瘋狂暴漲。
十萬……五十萬……一百萬!
隻用了短短兩個小時,這篇文章就成了現象級的爆款。
“輿論之洪流”,已然成型。
……
與此同時,距離市區幾十公裡外的xx鎮,一棟燈火輝煌的私人彆墅裡,氣氛卻壓抑得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麵。
名貴的波斯地毯上,散落著一個被砸碎的古董花瓶碎片。一個滿臉橫肉、脖子上戴著小拇指粗金鏈子的光頭男人,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他就是這一帶說一不二的土皇帝,人稱“彪哥”。
他麵前的茶幾上,一個平板電腦正亮著,上麵正是季勝利那篇刷爆全網的文章。
“媽的!”彪哥一腳踹在茶幾上,昂貴的紅木茶幾發出一聲呻吟,平板電腦被震得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查!給我查!這個寫稿子的狗雜種是誰!住哪!家裡幾口人!給我查得清清楚楚!”彪哥對著旁邊一個嚇得瑟瑟發抖的黃毛手下咆哮道。
他頭頂上那股由金錢和暴力糾纏而成的黑色氣運,此刻正像一鍋沸油,瘋狂翻滾。
“還有!”他指著碎裂的平板,“聯係那幾個門戶網站的負責人,告訴他們,這篇文章,我不想再看到!要花多少錢,讓他們開個價!誰他媽敢不刪,老子就讓他網站開不下去!”
“是,是!彪哥,我馬上去辦!”黃毛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彆墅裡,幾個穿著暴露的女人大氣都不敢喘,縮在角落裡,生怕引火燒身。
彪哥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他知道,事情鬨大了。以前那些小打小鬨,都壓得下去,可這次,是捅到了全國人民的麵前。
他抓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孫局嗎?對,我,阿彪。有點小事……對,網上那篇破文章,您也看到了?哎呀,那都是胡說八道,抹黑我們鎮的形象嘛……您看,能不能跟市裡網信辦打個招呼,幫忙處理一下?……好好好,謝謝孫局,改天請您和嫂子去省城好好玩玩!”
掛了電話,他又撥通另一個。
“李主任,睡了沒?……我阿彪啊。有個事想請您幫個忙……”
一個又一個電話打了出去,他多年來用金錢和利益編織的關係網,在這一刻被全麵發動。一股股帶著“腐蝕”與“阻撓”的灰色氣運,從四麵八方湧出,開始對抗那股由民意彙聚而成的金色洪流。
……
季勝利的手機,快被打爆了。
有老同事打來電話,勸他趕緊刪稿,說他捅了馬蜂窩。有不知名的號碼發來短信,內容不堪入目,全是辱罵和詛咒。
他把這些都當成了耳旁風。他坐在自己那間狹小的書房裡,看著後台不斷飆升的數據,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在燃燒。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隻有一陣沉重的、刻意壓抑的呼吸聲,像一隻野獸在黑暗中窺伺。
季勝利皺了皺眉:“喂?哪位?”
“季記者是吧?”一個沙啞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男聲響起,“文章寫得不錯,很會煽動人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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