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溯洞庭湖而上，數日後，進入嶽州水域。
氣氛驟然緊張。
江麵上，懸掛日月旗的大明哨船頻繁穿梭，岸上，新牆鎮城頭旗幟招展，垛口後兵戈森然。
僅僅一湖之隔的嶽州府城，城頭飄揚著刺眼的清軍的黃龍旗，黑洞洞的炮口隱約可見。
雙方隔江對峙，無形的殺氣彌漫在冰冷的江風中。
石午陽的船隊在堵胤錫水師快船的護衛下，小心翼翼地貼著南岸航行，避開江心可能的清軍巡哨，有驚無險地通過了這片充滿火藥味的水域。
又行了數日，雄偉險峻的西陵峽口遙遙在望。
船隊終於抵達了扼守三峽咽喉的重鎮——夷陵府。
碼頭喧囂依舊，停泊著各式各樣的船隻，空氣中混雜著江水、魚腥、汗水和硝煙的味道。
船剛靠岸，石午陽便立刻分派任務：
“雷叔！小妹！”
石午陽聲音沉穩，
“你們帶所有馬車，即刻啟程，取道歸州秭歸）、巴東，走陸路西行，務必儘快安全返回野人穀！路上謹慎小心！”
“是！將軍放心！”
雷九抱拳領命，眼神堅定。
而豆娘這次也沒有纏著石午陽，也一同隨雷九拱手領命。
他們都深知這批火器的來之不易。
“劉將軍，你的人馬隨雷叔他們一同護衛！路上聽他調度，遇事果斷！”
石午陽轉身又吩咐劉魁說道。
“遵令！”
劉魁重重抱拳。
看著滿載著希望與未來的車隊在劉魁等護衛下緩緩駛離喧鬨的碼頭，踏上歸途，石午陽長長舒了口氣，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
石午陽隻帶了曹旺和另一名精悍機警的護衛，腳步匆匆，直奔夷陵城中李過李赤心）的大營。
李過的中軍設在城中一處占地頗廣但已顯破敗的豪門府邸內，朱漆大門上的銅釘早已黯淡無光，牆角暗生青苔。
守衛的士兵皆是大順後營的老底子，雖然甲胄陳舊，甚至打著補丁，但眼神銳利如鷹，身上帶著久經沙場的煞氣。
親兵通報：“野人穀護國軍石午陽求見！”
很快，一名身材魁梧、臉上帶疤的將領大步流星地迎了出來，抱拳道：“石將軍！我家大帥在花廳等候多時！請隨我來！”
石午陽被引入一處臨院的花廳。
廳內陳設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一張巨大的、描繪著湖廣山川形勢的簡陋地圖掛在主牆上，角落堆放著一捆捆待修的弓箭和破損的皮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和皮革、鐵鏽混合的氣息。
主座上，一個身形依舊魁梧但眉宇間布滿深深疲憊與滄桑的中年將領站起身來，正是李過！
如今他已被隆武帝賜名“李赤心”，封“龍虎將軍”。
與石午陽記憶中那位意氣風發、虎虎生威的“一隻虎”相比，眼前的李過蒼老了太多。
額頭的皺紋深刻如刀刻，鬢角染上了星星點點的霜白，那雙昔日炯炯有神的虎目，如今布滿血絲，雖依舊銳利，卻難掩深深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