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街口中央,馬進忠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馬上,正指揮著數十名剽悍的騎兵,將孫龍和他的次子,以及僅剩的十幾名親兵團團圍住!
地上四處已經躺倒了幾十具滿清兵的屍體。
孫龍被圍在核心,頭盔早已掉落,花白的頭發散亂,臉上沾滿血汙,身上鎧甲破裂,坐騎也中了箭,在原地焦躁地打著轉。
他身邊的親兵個個帶傷,背靠著背,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馬進忠看到了趕來的石午陽,臉上露出一絲獰笑,聲音洪亮而帶著一絲嘲諷:“石將軍來得正好!這老狗孫龍,已是甕中之鱉!跑不了啦!哈哈哈!”
孫龍聽到石午陽的名字,猛地轉頭看來,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石午陽,那眼神中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喪子之痛的瘋狂!
他知道,正是眼前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將領,攻破了他駐守的常德北門,逼死了他的兒子!
石午陽勒住戰馬,看著被圍在垓心、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孫龍,再看看意氣風發的馬進忠,眼神平靜無波。
...
常德府衙大堂,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血腥氣以及一種劫後餘生的混亂感。
府衙的陳設或被砸毀,或被搬空,隻留下空蕩蕩的廳堂和幾把歪倒的椅子。
馬進忠大大咧咧地坐在原本屬於知府的主位上,靴子沾滿泥濘,隨意地踩在價值不菲的紅木案幾邊緣,正唾沫橫飛地向幾個部將交代著接管城池、查封府庫的事宜。
他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豪情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石午陽帶著崔勇等人隨後步入大堂,
身後是馬進忠的親兵押解著傷痕累累、五花大綁的孫龍及其次子。
那孫龍的次子約莫十三四歲,稚氣未脫的臉龐此刻煞白如紙,嘴唇緊抿著,努力想挺直腰杆,但身體卻在微微發抖,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無助。
他身上那件縮小版的號衣沾滿了塵土和暗紅的血漬,與父親沉重的鎖子甲形成鮮明對比。
孫龍本也是大明遼東邊軍,1636年後金的皇太極在沈陽登基,建國號大清時,隨耿仲明投降了皇太極,同隸屬為漢軍正黃旗。
雖然也是遼東軍出身,但已經歸順滿清十來年了,所以這孫龍部絕對是正兒八經的漢八旗辮子軍。
作為武將之家,攜子從征以曆練後繼,本來都是慣例,但如果兵敗被俘,就很有可能成為父子同亡的殘酷結局。
大堂角落裡,還蜷縮著數十名被卸去甲胄、垂頭喪氣的孫龍所部中下級軍官。
城外,則有近千名被解除武裝的滿清軍俘虜,正惶恐不安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石老弟!快來坐!”馬進忠看到石午陽,熱情地招手,指著旁邊一把椅子,
“這常德府庫裡竟然還存放了耿仲明搜刮的不少好東西,嘖嘖,!咱們這回可算沒白忙活!哈哈哈!”
馬進忠對滿大堂的俘虜和眼前的孫龍父子視若無睹,仿佛隻是幾件礙眼的戰利品。
石午陽的目光掃過那些惶恐不安的俘虜,最終落在被親兵強按著跪在地上的孫龍父子身上。
孫龍低垂著頭,花白的頭發散亂粘連在血汙的額頭,形容枯槁,但腰背卻挺得筆直,仿佛體內仍有一根不屈的脊梁支撐著。
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嘶吼唾罵,隻是沉默,一種死寂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