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陽站在小小的木格窗前,看著下麵武岡城灰撲撲的屋頂。
陽光刺眼,他卻覺得寒意透骨。
“末將懇請督師相助,助我出城。困在這裡,就是案板上的肉。”
在這武岡城內,石午陽沒辦法,隻能求助何騰蛟。
何騰蛟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良久,才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低聲道:“眼下……隻有一個指望了。”
石午陽回頭看他。
“劉承胤的老娘,劉老夫人。”何騰蛟吐出這個名字,
“劉承胤那混賬東西,殺人放火什麼都乾,唯獨對他老娘,那是言聽計從,不敢有半分違拗。老夫人早年守寡,獨自拉扯他長大,性子剛硬,識大體,有舊時士紳家風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石午陽眼中燃起一線希望:“那……”
“但......有點難!”
何騰蛟立刻掐滅了那點火星,“老夫人住在劉府最僻靜的後院,劉承胤把這老娘當菩薩供著,輕易不讓外人靠近,更彆說見了。府裡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他的人,咱們連口信都未必遞得進去。”
閣樓裡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油坊榨油的沉悶撞擊聲從樓下傳來,一下,一下,像捶在人心上。
石午陽皺著眉,腦子裡飛快地回放從進武岡城以來的所有細節,他突然想起昨天湘菜館裡那場糟心的宴席。
劉承胤發火的樣子,打人的凶相,還有……那個弓著腰,陪著小心,最後被劉承胤不耐煩揮退下去的胖老板……
“督師,”
石午陽猛地轉身,“昨天那家湘菜館的老板!我看劉承胤對他呼來喝去的,言語間透著一股熟稔,似乎……不像一般的店家?”
何騰蛟渾濁的眼睛驟然一亮!
他猛地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把他忘了!那姓張的張胖子!劉承胤那口味刁鑽,就認他家廚子做的重油重辣,劉承胤一年到頭,倒有大半年點他家的菜送進府裡!這張胖子,極有可能是能出入劉府後院的!”
希望重新燃起,但風險更大。
兩人為了避免引起城內劉承胤眼線的注意,換上油坊夥計的粗布衣裳,臉上手上抹了點灰,借著油坊送貨的掩護,混在搬貨的力夫裡,又鑽回了那條臭烘烘的小巷。
七拐八繞,終於又繞到了那家武岡城最大湘菜館一品極湘的後門。
已過了午間的飯點,店裡也沒什麼客人。
跑堂的夥計認得何騰蛟,一看督師大人這副打扮,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趕緊把人引到樓上一個僻靜的小雅間。
很快,那個姓張的胖老板就小跑著上來了,腦門上一層油汗,看到何騰蛟,更是緊張得搓手:“督師大人!您……您怎麼這身打扮?快快快,快上好茶!”
他瞥了一眼旁邊沉默的石午陽,眼神裡帶著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張老板,不必忙了。”
何騰蛟壓低聲音,開門見山,
“老夫今日冒昧前來,是有性命攸關的大事相求!”
張胖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汗珠子冒得更快。
“這位,”
何騰蛟指了指石午陽,“就是昨日席間那位石將軍,坤興公主特使,如今鎮守寶慶府的石將軍!”
張胖子腿一軟,差點癱下去,臉色唰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