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陽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讓堂堂的大明朝督師大學士,跪拜一條畫在紙上的蟲子?!
這簡直……荒謬絕倫!
但他瞬間想起了何騰蛟入寨前的警告——苗寨規矩!
他瞥了一眼何騰蛟那無比虔誠和嚴肅的側臉。
電光石火間,石午陽多年戰場廝殺磨礪出的沉穩心性占據了上風!
不管眼前是什麼,不管心裡多彆扭,此刻,求人引路,保陛下的安危才是天大的事!
噗通!
石午陽沒有半分猶豫,有樣學樣,緊挨著何騰蛟,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咬著牙,強迫自己摒棄所有雜念,低下頭,學著何騰蛟的樣子,對著那幅猙獰的金蠶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額頭觸碰到冰冷堅硬的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就在兩人額頭觸地、尚未抬起的瞬間,木屋側麵的布簾被掀開了。
先前帶路進來的那位苗族老者,此刻正恭敬地攙扶著一位更加蒼老的老婦走了出來。
這位老婦看不出具體年紀,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般深刻,層層疊疊。
她佝僂著背,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同樣靛藍蠟染的布衣,頭上纏著厚厚的黑色布帕,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令人心驚的是她的眼睛,渾濁得幾乎看不見眼白,隻剩下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幽幽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兩人。
老者扶著老婦在屋子中央一張鋪著獸皮的矮凳上坐下。
那老婦坐定後,微微抬了抬枯瘦如柴的手指。
老者這才轉向何騰蛟和石午陽,聲音低沉:“這位,是我們寨子的寨主。”
然後他拱手對著那幅金蠶圖,
“剛才你們拜的,就是我們寨子供奉的‘金蠶聖祖’。”
昏暗的木屋內,空氣仿佛凝固了。
石午陽和何騰蛟額頭觸地,行完那詭異而莊重的叩拜禮後,才緩緩直起身。
堂屋中央,那幅色彩濃烈、腹部朝天的金蠶圖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妖異。
那位老者,恭敬地攙扶著那位深陷眼窩如同黑洞的佝僂老婦,在鋪著獸皮的矮凳上坐下。
老婦坐定後,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半晌,才用那砂紙磨枯木般的聲音慢悠悠地問:“老四啊……何督師……求的是何事?”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午陽和何騰蛟,落在空處。
被稱為“老四”的苗族老者連忙躬身,用帶著濃重苗音的官話回答:“老姐,何督師是來尋個帶路的。他們要過山,去全州府那邊。”
老婦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聽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沒有立刻回應老四的話,反而微微側過頭,那黑洞洞的“眼窩”似乎掃了老四一下,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不悅:
“老四,貴客臨門……為何……不奉茶?”
“茶”字一出口,石午陽明顯感覺到旁邊的何騰蛟身體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