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個穿著清朝補子官服的中年文官癱坐在太師椅上,脖子上橫著一把短刀,鮮血順著刀鋒往下淌,染紅了前襟。
但這人顯然沒下得去狠手,刀口隻劃破了層皮,連氣管都沒割斷。
見石午陽帶兵闖入,那文官慘然一笑:“可是……護國軍……石將軍當麵?”
石午陽眯起眼睛。
此人應該就是滿清新任不久的武岡知州何衡泗了。
“正是石某。”
石午陽緩步上前,腰間的雁翎刀已經出鞘,
“何大人這是演的哪一出?”
何衡泗的手抖得厲害,短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試圖挺直腰杆,聲音卻虛得發飄:“本官...不,罪臣...本受大明福恩,卻……卻貪生怕死,降清求榮……”
說到這兒,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血沫噴在案牘上,
“今日城破……無顏...無顏麵對舊主……也未能為新主守土……但求……但求一死……”
石午陽盯著這個狼狽不堪的降臣,心中毫無憐憫。
這種人他見多了——
國難時屈膝投降,事敗後又擺出一副悔恨不已的模樣。
他提起刀,冷冷道:“好,我成全你。”
何衡泗閉上眼睛,脖頸上的傷口隨著急促的呼吸一鼓一鼓。
可就在刀鋒即將落下時,他突然大喊:“且慢!”
石午陽收住刀勢,眉頭一皺:“怎麼,怕了?”
“不……不是……”
何衡泗艱難地咽了口血沫,
“罪臣……罪臣本以為攻進城內的是陳友龍……若是他……我妻小必不能活……”
他掙紮著抓住石午陽的袍角,
“但素聞……素聞石將軍有俠義心腸……隻求……隻求石將軍開恩……保我家人性命……”
堂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搜捕的喊殺聲由遠及近。
何衡泗臉色更加慘白,急聲道:“他們就住在……劉承胤舊宅……求石將軍……”
石午陽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冰:“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家人是死是活,全憑天命,與我何乾?”
何衡泗眼中的光彩瞬間黯淡。
他頹然靠回椅背,喃喃道:“是……是……”
突然又神經質地笑起來,
“劉鐵棍……劉鐵棍……你害我不淺啊……”
劉鐵棍是劉承胤的諢號。
石午陽不再廢話,刀光一閃。
何衡泗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顆頭顱滾落在地,無頭的屍身還保持著坐姿,頸血噴了滿牆。
……
天色將晚未晚,武岡城裡的硝煙還沒散儘,石板縫裡滲著暗紅的血。
“司令,東門那邊喧嘩得緊!”
親兵喘著大氣跑了進來,
“靖州營的人馬已經到了東門城下,打頭的是陳總兵!”
石午陽抹了把額角的汗,心裡頭咯噔一下,這家夥來得倒是個好時候。
他挎著刀往東門趕,一路上儘是癱坐在街沿的兵士,有的在啃乾糧,有的正給同伴裹傷。
武岡城東門城門洞子底下暗沉沉濕漉漉的,剛下過一點小雨,水窪映著幾點火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