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洞裡的風突然變得刺骨。
石午陽鬆開手,發現掌心全是冷汗。
另一名斥候癱在草料堆上續道:“韃子在湘潭分兵……尼堪、劉之源率萬餘兵馬來攻寶慶......帶……帶著紅衣炮......”
他劇烈咳嗽起來,
“佟圖賴、尹拜打衡州......濟爾哈朗領主力親征永州......”
“多少?!”
王栓子失聲叫道。
“光攻寶慶這邊的......就有一萬......”
斥候說完最後一個字,直接昏死過去。
石午陽站在原地,耳畔嗡嗡作響。
他想起何騰蛟在武岡城的救命之恩,桂林城頭的守城……。
何騰蛟雖然因偏私之心破壞了大好局勢,但他始終以匡扶大明為己任,寧死不屈,保持了民族氣節,還是值得肯定的。
如今那位高高在上的督師,卻成了荒坡下的一灘爛肉......
身後的呂和安聽聞何騰蛟的死訊,不禁低頭抹淚哀悼……
何騰蛟在這湖南的文官裡頭口碑向來不錯。
“司令?“
王栓子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石午陽猛地回神:“擊鼓!召集各營主將!”
他轉身往府衙跑,卻與正在低頭抹淚的呂和安撞了個正著。
“行了,呂大人,彆哭了,快去清點糧倉!”
石午陽一把抓住他,
“把城裡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丁都登記造冊!”
“司令要......”
“先去辦!”
石午陽吼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得嚇人。
他抹了把臉,掌心濕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淚。
府衙前的旗杆上,護國軍的紅旗被北風扯得筆直。
石午陽望著那麵千瘡百戰的旗幟,突然想起崔勇密信裡那句“湖南全境恐難保全”。
……
早春的湘中丘陵依然寒氣襲人。
府衙大堂內,炭火劈啪作響,映得眾人臉上陰晴不定。
石午陽坐在上首,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目光掃過兩側的將領——
孫德勝雖然早就棄用了拐杖,但腿腳似乎有點長短不一,唯有那雙眼睛在暗處閃著凶光,
曹旺畢竟年輕,傷已完全痊愈,身體跟以前一樣壯實,傷愈後石午陽就讓他接掌101營一旅,不讓他做親兵隊長了。
這會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似無聊的在摩挲著腰間的刀柄,
劉魁則死死盯著攤開的地圖,喉結不時滾動。
呂和安悄悄進來,將糧冊放在石午陽身邊的案幾上。
“情況大家都了解了,來!都說說吧。”
石午陽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守,還是走?”
堂內靜了一瞬。
“守!”
劉魁猛地拍案,震得桌上的地圖都是一跳,
“清軍不過萬餘人,咱們依托堅城,未必會輸!”
他眼中血絲密布,
“咱護國軍從長沙府一路退到這兒,退夠了!”
王老六陰惻惻地笑了:“孫將軍說得輕巧。守?守到幾時?”
他掰著斷指算道,
“湘北現在沒有大明的一兵一卒!嶽州丟了、常德丟了、湘潭也丟了,咱們寶慶現在是突出在湘中一線……直麵八旗鐵騎”
王老六當年跟著劉宗敏去過山海關,八旗軍的騎兵他記憶猶新。
“那依老六的意思?”
劉魁眯起眼。、
“撤!”
王老六斬釘截鐵,
“往永州方向突圍,與忠貞營合兵!”
王老六說的也不無道理,寶慶府現在確實就是一個突出部。
堂內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嚷嚷著要死戰到底,有人則低聲嘀咕著留得青山在。
王栓子急得直跺腳,卻被石午陽一個眼神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