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石午陽蹲在寨牆豁口處啃冷饃。
曹旺湊過來遞上水囊:“司令,真要在這裡待上四天?”
“嗯!太後發話了。”
石午陽蘸著雨水在地上畫線,
“剛好這幾天等等王老六他倆……往安化方向多派些探馬,他們肯定已經離開了彭家寨!”
三更梆子響時,李來享提著燈籠摸過來:“石叔,太後她......”
李來亨話沒說完,寨外山林突然驚起飛鳥。
石午陽猛地按熄燈籠,黑暗中隻見幾點幽藍的鬼火在山腰遊蕩——
那是清軍斥候的磷火記號!
“太後心情能理解,現在……”
石午陽瞪著遠處山林中的磷火,
“現在你必須要勸太後同意將高將軍火化才行!”
……
安化境內更深的密林處,王栓子突然在擔架上抽搐起來。
王老六摸黑掏出藥粉撒在他傷口,暗紅色的血沫子噗嗤嗤往外冒,驚得抬擔架的兩個苗民直念避邪咒。
……
護國軍進入保靖的第四日清晨,寨裡的紙錢灰還沒掃淨,
探馬已帶著滿身露水滾進靈堂:“報!韃子張國柱部紮營在四十裡外,正在伐木造飯!”
李來享一腳踢翻燒紙錢的銅盆:“狗韃子!等著撿便宜呢!”
石午陽蹲在門檻上磨刀,磨刀石蹭過刀刃的聲音刺得人牙酸。
刀麵映出他眼底的血絲——連續四日守靈,鐵打的漢子也熬乾了。
“報——!”
第二匹探馬衝進來時差點絆倒,
“北麵洗車河昨天進駐了大西軍!打‘劉"字認旗,怕有上萬人!”
靈堂裡“嗡”地炸開鍋。
幾個忠貞營老將當場紅了眼:“是劉文秀?張獻忠的乾兒子來堵咱們?”
高桂英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
老太太扶著供桌站穩,聲音發顫:“孫可望……這是要把咱們大順……趕儘殺絕啊……”
站在靈堂門口,石午陽望著北麵蜿蜒的山道。
在晨霧裡仿佛可以看見黑壓壓的軍陣,矛尖在霧中閃著寒光,像片會移動的荊棘林。
停靈七天,最壞的局麵終於讓他們“等”到了。
“石叔,拚了吧!”
李來享把佩刀拍在門框上,
“忠貞營衝頭陣!”
“拚……拿什麼拚?”石午陽掰斷門框上綁著的鬆枝,
“你爹留下的忠貞營,不是給你糟蹋的!”
鬆枝的裂口紮進掌心,血珠子滲進鬆枝的裂縫。
黨守素在旁小聲嘀咕:“打哪頭都會被前後夾住,隻能往前頭……”
“我去洗車河,找劉文秀借道!”
石午陽狠狠扔掉手中的鬆枝,爆出一言。
忠貞營新喪主帥,雖然上下都服李來亨,但士氣多少受損,護國軍也是一支疲師,對上在雲貴等地休整多年的大西軍,可比滿清韃子更難。
石午陽這話一出,靈堂內的眾將吵得像炸了鍋。
曹旺的金牙咬得咯咯響,刀鞘把吊腳樓的地麵戳出個坑:“司令!劉文秀那廝當年在漢中吃過大順軍的虧,您這去不是送死?”
李來享攥著半塊發黴的乾糧,“石叔,讓我去!孫可望要的是忠貞營主帥的腦袋......”
“主帥的腦袋......”
石午陽突然踹翻矮凳,驚得梁上麻雀撲棱棱亂飛。
“你的腦袋比你爹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