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放亮,他就扛著鋤頭下了地。
豆娘捧著稀粥站在田埂上:“當家的,歇會兒……”
話音未落,石午陽已鋤到地頭,鋤刃“哢嚓”劈開塊大青石,砸出點點火星子。
午飯後他又鑽進匠作營。
雷九光膀子掄錘打鐵,火星子雨點般迸在石午陽粗衫子上:“司令,新打的馬鐙您試試?”
石午陽抄起把鉗子去夾燒紅的鐵條,“刺啦”一聲白煙直冒!
雷九偷瞄他鐵青的臉,小聲問在爐子旁修鐵鎬的王德發:“司令一回來……在地裡都刨了好幾天了,跟土疙瘩有仇?”
王德發往嘴裡塞著烤紅薯:“你懂啥?我看他是在躲媳婦……”
……
豆娘扶著腰在後院醃酸菜。
坤興公主拎著籃野莓蹭過來:“姐,聽說慧英姐胳膊上的舊傷又犯了?”
“可不是,”
豆娘把蘿卜摁進缸裡,“咱當家的說,九蓮坪陰濕,想來咱穀裡養段日子。”
招娣突然從柴垛後閃出,往豆娘手裡塞了枚溫熱的野雞蛋:“聽竹生說,慧英救過司令的命……當年慧英姐在北京城設了十八處眼線,後來……唉!聽說她胳膊上還挨了一刀呢!”
豆娘擦手接過雞蛋,指尖在蛋殼上摩挲良久。
酸菜缸裡冒出的氣泡“咕嘟”輕響,映著她微微發胖的臉。
“來就來吧。”
她突然把野蛋往招娣懷裡一塞,
“洞府裡的東廂房還空著,曬曬被褥就能住。”
……
晚炊時分,石午陽蹲在洞口一邊看地圖一邊啃著冷饃。
豆娘把碗熱湯推過去:“過幾日慧英姐來養傷,你說……給她燉蹄髈還是老母雞?”
石午陽噎得直捶胸口,饃渣噴了一地。
豆娘拍著他後背笑:“瞧你,娶我那會兒都沒見這麼慌!”
洞外,趙竹生趴著門框神神秘秘的衝石午陽比了個“妥了”的手勢,驚飛兩隻偷穀子的麻雀。
月光爬上洞內東廂房的窗紙,那上麵新貼的“囍”字剪花,還是年前石午陽成親時貼上去的。
……
八月初的野人穀,一早便透著爽利勁兒。
山風卷著涼意,把穀口的狗尾巴草吹得東倒西歪。
鼓樂聲先翻過嶺子,“咚咚鏘鏘”地闖進穀裡。
王德發正蹲在豬圈邊拌糠,一聽動靜,手一抖,豬食撒了半桶:“喲嗬,誰家又娶婆姨?咋沒人通知我喝喜酒?”
話音沒落,路過的公主從後頭拍了他一巴掌:“就你話多!”
王德發縮了縮脖子,趕緊閉嘴。
穀口,李來享騎在馬上,笑眯眯地領著隊伍。
十匹騾子馱著紅漆箱籠,上頭蓋著油布,沉甸甸地壓得扁擔吱呀作響。
慧英穿一件半新不舊的藍布衫,腳蹬軟底繡鞋,頭發梳得溜光,鬢邊簪了朵野山茶。
剛到穀口,秀芹變戲法似的抖出塊紅蓋頭——“唰”地蒙上她腦袋。
石午陽帶著人迎出去,心裡直打鼓,臉上還得端著笑。
蓋頭下的慧英看不清路,秀芹扶著她,小聲提醒:“姐,抬腳,有石頭。”
豆娘挺著圓鼓鼓的肚子,步子倒輕快,笑吟吟地迎上去,一把挽住慧英胳膊:“姐,一路辛苦!灶上煨了薑棗茶,先喝一口暖暖胃。”
說著又衝秀芹眨眼,“妹子,你也來,彆客氣。”
王德發這才回過味兒來,撓著後腦勺嘀咕:“原來是咱們司令娶二房?咋沒提前放個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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