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芹喘著白氣,手裡托著幾根烤得焦黃的紅薯,燙得直換手。
“給曹旺的!”
她不由分說把紅薯塞過去,又從懷裡掏出三個熱雞蛋,蛋殼上還沾著雞窩裡的草屑。
曹旺咧嘴嘿嘿笑,耳根子紅得跟紅薯皮似的。
柳元晦捋著胡子打趣:“記好嘍,一人一個,彆貪嘴。”
……
三人扮成販漆的小老板,石午陽穿灰布長衫,曹旺挑著漆桶,柳元晦搖著折扇裝賬房。
船是嶽州老船戶張老大的,艙裡擠著七八個行商,有賣桐油的、販茶葉的,還有挑鹽巴的。
船頭掛盞桐油燈,晃得人影在艙壁上跳舞。
張老大蹲在船尾,吧嗒旱煙:“幾位去長沙?最近查得緊,綠營兵見生人就盤剝,你們說話悠著點。”
曹旺正啃紅薯,聞言把嘴一抹:“放心,俺……我們啥話都不說。”
船過洞庭,浪頭拍在船幫上啪啪響。
柳元晦跟鹽商嘮嗑:“老哥,長沙漆價如何?”
鹽商壓低嗓門:“聽說李定國在桂林打了個大勝仗,清狗把糧船都調去廣西,長沙那邊正缺貨,價錢看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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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州碼頭擠得像個破魚簍。
貨船擦著戰船擠在岸邊,鑲黃旗的幡子在桅杆上嘩啦啦抖。
曹旺突然戳石午陽胳膊。
江心兩艘炮船押著五條糧船,麻袋堆得小山高,壓得船幫離水麵隻剩一掌寬。
柳元晦壓低聲:“鑲黃旗的旗,怕是阿哈尼堪。”
清軍旗子在城牆上呼啦啦飄,守門的兵丁背著鳥銃,見船靠岸,懶洋洋地招手。
“販啥的?”
“徽州漆。”
石午陽遞上一支呂宋煙,口音帶著江淮味。
兵丁捏了捏漆桶,又瞅瞅曹旺的壯實身板,沒多問,揮手放行。
碼頭拐角的車馬店院裡拴著七八匹馬,槽頭卻空著。
瘸腿掌櫃的搓著手賠笑:“客官見諒,馬都被軍爺征去南邊運火藥了,隻剩輛破騾車。”
柳元晦指尖彈了彈車轅:“這老騾子牙口比我還豁,跑長沙不得散架?”
說著摸出塊碎銀掂量,“加床狼皮褥子,再給我們弄些饃。”
掌櫃的咽著口水抓過銀子:“嗯……再加半吊錢,給您套副新嚼頭!”
破騾車吱呀上路。
曹旺趕車,石午陽和柳元晦擠在狼皮褥子上。
路過城外荒村時,幾個瘦猴似的孩子追著車跑:“老爺賞口吃的!”
柳元晦剛拋出幾個掰成兩塊的雜糧饃,孩子們卻尖叫逃竄——
土坡後轉出個綠營兵,腰帶拴著三隻搶來的母雞。
“造孽!”曹旺狠抽騾屁股。
車跑出二裡地,還能聽見雞慘叫和孩子的嗚咽。
遠處嶽州城殘破的箭樓杵在灰霧裡,偶爾有烏鴉“嘎嘎”飛過。
柳元晦掏出褡褳裡的三個雞蛋,一人一個,剝了殼,蛋黃似乎還冒著熱氣。
“秀芹姑娘的雞蛋,得吃乾淨。”
石午陽咬一口,笑了笑:“回穀讓曹旺給她帶長沙的桂花糖。”
馬蹄踏在泥路上,濺起黑泥點子。
趕車的曹旺哼著小調:“長沙府,長沙府,漆桶換銀子,回來娶媳婦……”
柳元晦搖著扇子笑罵:“小調跑調了!”
日頭偏西,馬車拐過一道彎,長沙城的影子在暮色裡漸漸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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