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勇見石午陽雙眼含淚,知道他心意已決。
“行!司令,我待會去準備一些路上的吃食……不過,我聽衡州那邊來的人說,李定國可能沒在衡州,應該是退守永州府了!”
“衡州棄守啦?……也罷,永州就永州!”
石午陽隨後推開了柴房的小門走了出去。
……
南下的官道上,冬日太陽軟綿綿地掛在山頭。
官道邊的茶棚裡冒著熱氣,曹旺捧著粗陶碗暖手,
鄰桌老漢正在比劃,唾沫橫飛:“李王爺那把大刀!哢嚓——那韃子親王的腦袋就滾進陰溝裡啦!”
“乖乖!那可是親王哩……頭一個被砍的是誰來著?“
另一個老漢跟捧哏似的搭著腔。
柳元晦噗嗤笑出聲,低聲對石午陽道:“傳得比文督師念聖旨還玄乎。”
石午陽摩挲著溫熱的碗沿:“不玄乎!能砍親王就是真本事!”
……
過衡州時太陽正落山,城門洞黑黢黢張著嘴。
風卷著破旗在城樓上啪啪響,像誰家的破尿布。
曹旺跳下車撒尿,滋在城牆根的“安民告示”上——
紙張被雨淋得字跡模糊,漿糊痕卻還新鮮。
上麵留有大西軍的標語:不殺人,不放火,不奸淫,不牽耕牛,不搶財物。
“清狗前腳跑,李王爺後腳追,”
他係著褲帶嘟囔,
“連擦屁股紙都沒留一張。”
石午陽他們不做停留,三人繞過衡州城,再趕上一程,
……
永州城外的瀟水在夜色裡泛著銀光。
城頭燈籠高掛,“李”字認旗被風吹得鼓鼓囊囊。
石午陽搓了搓凍紅的耳朵:“李將軍果真到了永州。”
可天色已晚,城門緊閉,吊橋高懸。
曹旺把騾車停在河邊,正打算拾柴生火,忽聽馬蹄聲碎——
幾騎快馬衝出城門,燈籠照得雪地發紅。
領頭的是個黑臉校尉,遠遠就喊:“哪位是護國軍的石將軍?”
石午陽正蹲在河邊捧水洗臉,聞言一抹臉站起來:“我就是!”
冰水順著他下巴淌進衣領,激得他一哆嗦。
校尉翻身下馬,抱拳行禮,甲葉子嘩啦啦響:“西寧王有請!將軍快隨我進城歇腳!”
騾車跟著馬隊進了城。
石午陽忍不住掀簾:“李王爺如何知曉……”
“嗨!”
校尉在馬上側過身子,燈籠映亮他皴裂的臉頰,
“您進長沙城那日,福安客棧後院卸漆桶——桶底‘石’字烙鐵印子,咱斥候也住店著,可瞧得真真兒的!”
曹旺拍腿大笑:“趙竹生非說烙個字號防偷,倒給人家報信了!”
柳元晦撚須搖頭:“早聽說西寧王耳目如蛛網,今日方知傳聞不虛。”
……
縣衙後堂炭盆燒得正旺,李定國竟蹲在地上撥弄火堆,貂裘下擺沾著灰。
見石午陽進來,順手用火鉗夾起個焦黑紅薯:“石兄弟來得巧!替本王嘗嘗煨熟沒?”
石午陽接過燙手的紅薯,吹著氣笑:“王爺這接風宴特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