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裡靜得隻剩嚼乾糧的“嘎吱”聲。
石午陽他們三人靠著掉漆的柱子,各自啃著一塊硬邦邦的餅子,腮幫子一鼓一鼓。
孔四貞縮在神像基座的陰影裡,起初那壓抑不住的嚎啕,
後來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像被堵住喉嚨的貓,聲音又細又啞,肩膀隨著抽泣一聳一聳。
石午陽咽下最後一口乾糧,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走到孔四貞麵前蹲下。
他掏出一塊同樣硬邦邦的麥餅遞過去:“我是護國軍石午陽。帶你回野人穀,不殺你。”
他聲音不高,帶著點沙啞,
“路上安分點,彆動歪心思。”
孔四貞沒抬頭,也沒伸手接餅,隻把臉更深地埋進膝蓋間,抽噎的聲音更微弱了,隻剩身體偶爾不受控製地顫抖一下。
石午陽也不在意,收回手,順手把餅子丟給旁邊的曹旺。
曹旺接過,嘟囔一句“不識好歹”,狠狠咬了一大口。
石午陽走到廟門口,手搭涼棚望了望天。
日頭已經偏西,曬得破廟頂上的瓦片滾燙,熱氣蒸騰。
“歇夠了……”
他吐了口濁氣,
“等日頭落山,趁黑走。前麵就是湘潭府,夜裡趕路清淨。”
廟裡又安靜下來。
孔四貞的抽泣聲徹底沒了,隻剩極輕微的呼吸聲。
她縮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塊石頭。
也許是哭得脫了力,也許是認清了反抗無望,又或者是一夜奔逃加上護衛慘死,精神和體力都耗儘了。
沒過多久,她倚著冰冷的牆角,腦袋一點一點,竟沉沉地睡了過去。
臟兮兮的臉上還掛著乾涸的淚痕。
……
日頭終於沉到山後,涼氣漸漸漫進破廟。
曹旺第一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骨頭節嘎巴響。
他走到孔四貞跟前,抬腳,不輕不重地踢了踢她的鞋尖:“喂!起來了!趕路了!”
孔四貞猛地驚醒,身體一顫,茫然地睜開眼,眼神裡還殘留著睡夢的迷糊和驚悸。
石午陽皺眉瞪了曹旺一眼:“孔姑娘隻要聽話,咱們以禮相待。”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孔四貞眨了眨眼,似乎花了點時間才明白眼前處境。
她沒哭也沒鬨,隻是默默地、有些吃力地扶著牆站了起來。
拍了拍身上沾的稻草和灰塵,她沉默地走到曹旺麵前,然後——
出乎意料地,主動伸出了雙手,手腕並在一起,掌心向上,一副任人捆綁的姿態。
曹旺反倒愣住了,手裡捏著麻繩,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石午陽。
他本以為這丫頭還要鬨騰一番。
石午陽看著孔四貞那雙平靜得近乎死寂的眼睛,又看了看她主動伸出的手腕。
他沉默了兩秒,下巴朝曹旺點了點:“捆上吧,手上纏兩圈意思意思就行,彆勒太緊。”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
“腳不用綁了,她跑不遠。”
曹旺“哦”了一聲,動作麻利地在孔四貞纖細的手腕上鬆鬆地繞了兩圈麻繩,打了個活結。
孔四貞全程麵無表情,任由擺布,仿佛被捆的不是自己。
石午陽率先走出破廟,牽過青馬。
孔四貞默默地跟在後麵,手腕上鬆鬆的繩圈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晃動。
暮色像打翻的墨缸,迅速漫過山林。
三匹馬在崎嶇的羊腸小道上深一腳淺一腳地挪,馬蹄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