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陽趕緊也抱拳回禮,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張姑爺言重了!舉手之勞,江湖兒女,講這些就生分了!”
他頓了頓,目光瞥向旁邊樹上早備好拴著的一匹高大健碩的黑馬。
那馬毛色油亮,四肢修長有力,一看就是匹好腳力,是前些日子從斥候那兒繳來的戰利品。
“倒是這馬,”
石午陽指著黑馬,語氣帶著點提醒,
“在咱們這南邊地界,能騎馬的可不是一般人物。韃子盤查得緊,見了騎馬的生麵孔,少不得要刨根問底,你……”
“哈哈哈哈!”
張姑爺像是聽到了極其有趣的事,爆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震得林間霧氣都顫了顫,也引得那匹黑馬打了個響鼻,刨了刨蹄子。
“石將軍啊石將軍!”
他笑著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傲然,
“這馬,彆人不敢騎?嘿,在我張家姑爺的胯下,那是它祖墳冒青煙!穩當得很!”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黑馬旁。
那馬似乎有些躁動,不安地扭著脖子。
張姑爺也不安撫,隻是伸出那隻沒受傷的右手,輕輕拍了拍馬的脖子側麵某個位置。
說來也怪,那原本有些躁動的黑馬被他這麼一拍,竟立刻安靜下來,溫順地低下頭,打了個響鼻。
張姑爺回過頭,衝著石午陽促狹地眨眨眼:“怎麼?石老弟莫不是……舍不得這匹好馬?”
石午陽被他這促狹勁兒逗得一樂,連日來的沉重也鬆快了兩分,笑罵道:
“滾你的蛋!張姑爺這張嘴,比刀子還利索!一匹牲口罷了,你騎走了,我還省了草料!趕緊滾蛋!江湖再見!”
話還沒落音,他猛地一步上前,在那黑馬渾圓飽滿的屁股上,毫不客氣地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一聲脆響!
“唏律律——!”
黑馬吃痛,猛地嘶鳴一聲,四蹄發力,如同離弦之箭般,嗖地就竄了出去!
塵土草屑飛揚!
就在馬兒撒開蹄子狂奔而出的瞬間,馬背上的張姑爺竟沒有像常人那樣俯身挽韁!
他挺直了腰背,重傷的左臂自然地垂在身側,隻用那隻完好的右手,極其隨意地抓住鞍橋前端!
整個人如同粘在了狂奔的馬背上,隨著駿馬的騰躍起伏,穩若磐石!
更驚人的是,他竟然在高頭大馬風馳電掣般的奔馳中,
側過半張臉,迎著撲麵而來的疾風,高高揚起了那隻僅剩的、還能活動的右手,衝著身後山崖下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用力地、瀟灑地揮了揮!
晨曦的光線勾勒出他瘦削卻挺拔的側影,帶著一種近乎狂放的自信和從容。
石午陽站在原地,望著那塵煙漸起、一人一馬迅速消失在蜿蜒山道儘頭的身影,隻覺得一股帶著腥氣的勁風撲麵而來,吹得他衣角獵獵作響。
他心中那點對傷勢的擔憂,被眼前這驚鴻一瞥的馬術徹底衝散了。
“好家夥……”
石午陽喃喃自語,嘴角卻不自覺地向上彎起。
那張姑爺在馬背上不挽韁繩、僅憑腰腿之力控馬的瀟灑背影,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武功極高,騎術還這麼精,這本事,當是世上少有的奇人!
山風卷起塵土,迷了眼睛,石午陽眯著眼,最後望了一眼那身影消失的方向,
這才轉過身,踩著露水打濕的山徑回到老鷹崖山寨,那股子山霧裹著的濕熱氣,攪得人心頭也跟著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