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縣的郝大帥……他那股人馬，若能同時去攻打襄陽，哪怕隻是虛張聲勢，也能扯住襄陽甚至武昌那邊的韃子！讓他們騰不出手來救荊州！給咱……多掙點時辰！”
窩棚裡徹底安靜了。
剛才還嚷嚷著“乾他娘的”曹旺，此刻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抱著他的鬼頭大刀，刀尖戳著地上的泥巴，一聲不吭。
陳大勇也悶頭蹲了回去，抱著他的斬馬刀，眼睛盯著跳躍的火苗發呆。
那股子被荊州“空城”勾起來的、燒得人發暈的狂熱勁，在馬老歪的冷水、劉魁的鐵壁、柳元晦的牽扯算計麵前，徹底熄滅了。
隻剩下冰冷的現實，像這早春山穀裡的寒氣，絲絲縷縷地鑽進骨頭縫裡。
火塘裡最後一點明亮的火焰跳動了幾下，不甘心地掙紮著，最終還是被厚厚的灰燼壓了下去，隻剩下一堆暗紅的炭火，苟延殘喘地散發著微弱的暖意。
煙氣彌漫，熏得人眼睛發澀。
石午陽靠在冰冷的土牆上，隻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勒得他喘不過氣。
他目光掃過一張張沉默的臉，最後落在外頭灰蒙蒙的天光裡。
打？還是不打？
這念頭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生疼。
石午陽盯著火塘裡最後一點暗紅的炭火，那點火星子明明滅滅，像他心裡頭那點攻城拔寨的念頭。
劉魁他們幾個老成持重的雖然沒明著說“打不得”，可那意思，跟潑冷水沒兩樣。
他其實心裡頭那杆秤，早就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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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悶得慌，窩棚那扇破門“吱呀”一聲被撞開了，一股帶著山野寒氣的風猛地灌進來，衝得滿屋的煙氣打著旋兒亂竄。
“報！房縣郝大帥來了……！”
親兵進來抱拳。
說曹操，曹操就到！
“石老弟！石老弟！大哥來看你了！”
郝搖旗那破鑼嗓子，隔著老遠就炸了過來。他裹著一身寒氣，帶著兩個親兵，一步就跨了進來。
剛進門，他那張被山風吹得通紅的大臉盤子就僵住了，緊接著被濃煙嗆得“咳咳咳”一連串猛咳，眼淚都快出來了。
屋內石午陽他們幾乎人手一支老煙槍。
“哎喲我的娘！”
郝搖旗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罵開了，
“著火了還是咋的？！這煙熏火燎的，門還捂得死緊！怕誰進來多吸一口仙氣兒啊？”
他一邊罵，一邊抬腳把門邊一塊擋門的破石頭踹開，讓門敞得更大些，冷風呼呼往裡灌。
石午陽臉上擠出點笑，站起身：“大哥今兒怎麼有閒心跑我這山旮旯裡來了？”
他順手幫郝搖旗把門再推開點。
郝搖旗大喇喇往裡走，眼睛一掃，看見石午陽旁邊坐著的王德發。
他二話不說，蒲扇大的手往王德發肩膀上一按，不輕不重地一推：“老王，借個座兒！”
王德發被他推得一趔趄，趕緊賠著笑站起來。
郝搖旗一屁股就墩在了那還熱乎的木墩子上，他這一坐，下首的王老六、劉魁幾個，就跟骨牌似的，一個推一個，挨個兒往下挪了個位置，窩棚裡一陣板凳腿刮地的刺啦聲。
坐穩當了，郝搖旗才朝身後親兵一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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